騎兵隊伍漾起了小小的波紋。
藍柯仁這時已經來到了驂駝之中。他仰首看著高高的駱駝,蠻好奇地摸摸駝腿上隆起的粗大關節,扭頭看看短小的駝尾。
藍柯仁在走到驂駝隊伍中時,早已瞅準了目標。他選定的這峰駱駝正是大食秘密使團的頭駝。大食人的代表馬斯帝爾的坐騎。
馬斯帝爾高坐駱駝之上,兩眼睥睨,鼻孔朝天,對傍在他身邊的葉護派出來迎接他的小頭領毫無興趣。
馬斯帝爾很不高興。他一路跋涉,越沙漠,超絕路,一路上還要避開大唐安西遍布各處隘口關卡烽燧的監視。滿心希望迎接他的必是葉護本人。至不濟,不,沒有至不濟,區區一個小小的葛邏祿,真主降臨是這個小族的無上榮幸。
而現在不僅葉護沒有出現,就連一個次一點的部族頭領也沒有出現。這讓馬斯帝爾感覺受到了侮辱,是對真主的大不敬。
“野蠻人,卡菲爾,”馬哈帝爾心中咀咒著。他不會跟這個小小的侍衛領交談的,他是偉大真主的使者,呼羅珊總督******的喉舌。
馬斯帝爾心中腹誹不已。
嗯?啊!
馬斯帝爾怒視著侍衛領。太陽雖已西斜,陽光烈度已經大為減弱,但馬哈帝爾與他的隨從們自始至終就沒有把風帽掀開。現在裹在風帽裏的腦袋上的兩隻眼睛比下山前的太陽明亮好多,看在侍衛領的眼睛裏,就像一隻蛇蛋正在破殼,一隻蛇頭正從破洞處探看著周圍的環境。
那是一雙陰毒的眼睛,而這雙眼睛正在噴發著憤怒的光焰。
天熱。
侍衛領在馬斯帝爾雙眼的盯視下,無來由地打了一個寒顫,周身如墜冰窖。他好像被這雙眼睛與周圍的環境隔了開來,伸手可及處陽光暖煦,而手腕以下卻在冰水之中。
侍衛領不明所以,但對於客人,一般的禮節還是要講的。所以侍衛領搖搖脖項,用不生硬的語氣問道,“您有什麼吩咐,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有哪裏不舒服。我的駱駝,它,不舒服。”馬斯帝爾沒好氣地說道。
侍衛領楞住了。“啊,這些大食人這麼厲害。連駱駝不舒服都知道?駱駝可是畜牲啊。他們怎麼知道的呢?怪不得葉護對這些大食人很看重,看來他們真不是一群非凡之人。”
“那,那,馬斯帝爾大人,那怎麼辦好?”侍衛領小心地問道。
“把他攆走。”
“攆走?不舒服可---以----攆----走?這是什麼法術?”侍衛領的脖子僵硬了。他想起了多彌幹,由多彌幹想起了放羊娃,由放羊娃聯想到了眼前的馬斯帝爾。“啊,這次跟葉護出征,遇見的牛人太多了,這又是一個神一樣的牛人。不僅能知道駱駝不舒服,還能把不舒服攆走。”侍衛領的雙眸裏星星亂濺,火花四射,濺到了馬斯帝爾的臉上。
馬斯帝爾更不高興了,“我讓你把他攆走,你怎麼這樣看著我,難道你們葛邏祿人都有斷袖之好?”馬斯帝爾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蛋,“我臉上沒長花兒啊,再說了我這張臉也不比這駱駝的臉好看多少,隻是白一些而已。難道,”馬斯帝爾大人腦洞大開,抬眼看看周圍一個個很彪悍的葛邏祿大漢,雙腿間不由得就是一緊。
馬斯帝爾抱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覺悟,臉上的神色宛若消融的冰雪,一層層地削剝,露出底色。
“嗬嗬,你們葛邏祿人待客之道,還是很特別的。嗬嗬,這小童子可有什麼講究?”
侍衛領摸不著頭腦,在客人麵前摸不著也得摸啊,誰讓他是代表葉護的呢。
“嗬嗬,好說好說,”侍衛領傻樂著,配合著馬斯帝爾。
馬斯帝爾雙眉蹙而又軒,他實在忍不住了。這個小童子,正把手伸進他的長袍,他想找什麼?還怪癢癢的。
馬斯帝爾以手指指下麵,侍衛領隨著他的手指低頭看去,“啊,你是什麼人,敢,嗯,是你?”
侍衛領一看是藍柯仁,這小放羊娃正在掏馬斯帝爾的大黑袍呢,掏啊掏,他以為這是鳥窩啊,沒有鳥蛋的。侍衛領急了,這小放羊娃是葉護稱為小兄弟的人,他怎麼跑這裏來了。我不是告訴過那斯訇嗎,讓他好好看著這個小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