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茫然不知身何處
眾酋頭始終沒有弄明白葉護對這放羊娃前倨後恭若斯的原因。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葉護說幹,那就,就幹了吧。
再看一個個酋頭苦著臉,皺著眉,呲牙咧嘴,把一袋袋的酒灌入嘴巴。
哇,有人吐了。
有侍衛上來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走。
啪,藍柯仁搖了搖已空了的酒袋,空空如也,隨手扔在地上。拿起侍衛剛送上來的羊肉自顧自地大嚼起來。
葉護乜著藍柯仁,一拍大腿,翹起拇指,“哈哈,小兄弟,好,海量,夠朋友。怎麼,噢,不夠?好說好說,來啊,再拿一袋來。”
藍柯仁兩眸如兔眼,指指自己的嘴,擺擺手。
葉護皺了皺眉,“酒味不夠?本葉護這次出行來得匆忙,沒有準備美酒。不過很快就有好酒喝了。哈哈,到時不醉無歸,怎麼樣?”
藍柯仁盯著葉護,兩隻兔眼像在看一個傻子,指指嘴,擺擺手,再向狗兒與英子躺著的地方指了指。
葉護盯著藍柯仁,本來前傾的身子慢慢直了起來,眼睛裏露出一絲疑惑。“你想做什麼,慢慢說,本葉護凡能做得到的,決不會推托的。不過,你要告訴我,我是為誰而做。”
藍柯仁搖搖頭,指了指葉護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什麼意思?你,”
藍柯仁再指指英子所躺之處,兩眼炯炯地盯著葉護,眸子裏不可抗禦之氣直刺得葉護氣為之奪。
葉護轉了轉眼珠,難道是個啞子?這,
“哈哈,好,來人,”過來兩個侍衛,“葉護,”
“去,把那個女孩埋了,嗯,葬了。”
“葉護,還有一條狗兒,”
“狗?嗯,也葬了。”
“是。”侍衛看了一眼藍柯仁,眼神很複雜。
藍柯仁撿起玉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腳步踉蹌走下氈毯。
葉護揮揮手,兩個侍衛不聲不響來到了藍柯仁的身後,亦步亦趨。
葉護看著藍柯仁,是個啞子?怎麼是個啞子呢?有話說隨聾必啞,看這小子他不聾啊,不聾卻啞,難道是裝的?也不像啊。葉護眯著眼看著漸行漸遠的藍柯仁,心中好不糾結。
他是唐人,這在西域並不稀罕。自漢以來,這西域就出現了成群結隊絡繹不絕的漢人。中間雖有波折,但大趨勢,漢人在西域的影響力不降反升。大唐以降,其勢如潮湧,浩浩湯湯,他們這些部落頭領們在這樣的形勢下,隻如螻蟻,完全沒有望其項背的能力。
即使像他,貴為葛邏祿葉護,若沒有大唐皇帝的認可,他的位置是坐不穩的。大唐皇帝的一紙冊封詔書,就是他們這些部落領們的定海神針。因此從心理上,見漢人須仰視的心態是表現在方方麵麵的。
當然他畢竟是一個地控金山沃野千裏的大部族首領,與唐人打交道是他必須要做的功課。所以對唐人他是有比較深入的了解的。更不至於見一個唐人就仰視,那是要摔跤的。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習性,見異思遷是理所當然的,死抱著一個死去的綠洲不放是不可思議的。在麵對唐人時,他們也是以擇水草之地的標準來對待唐人的。對他們有利,可以卑躬屈膝,可以阿諛奉承,無用的唐人,就是一個水涸草絕的綠洲,棄之如蔽履。
像眼前這個放羊娃身上所散發的氣勢,這是葉護隻從大唐皇室重臣身上才能見到的風采,非腹有詩書萬卷不能薰染出來的氣質,麵對強敵仍一往無前的氣概,不僅需要有無畏無私的心胸更要有無數次的血色錘煉方可化為拂衣清風來的淡定,而且擁有這些特質的人,不僅能文還要能武。試想縱然泱泱大國如大唐,這樣的人能有幾個呢?
這個人還是個孩子,還是個西域邊陲的放羊娃,更是一個啞子,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他的地位與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特質反差是如此之大,天壤之別毫不誇張。他身上的這些特質哪裏來的呢?
越想越覺蹊蹺,最後,葉護斷定這應該是個很有身份大有來頭的啞子。基於某些他還不知道的原因而流落於此。所以他是不是啞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以及他的身份背後的故事。
“多彌幹,多彌幹,”
“葉護,多彌幹正在休息。”
“噢,那斯訇,你帶幾個人保護著他,一切由著他,隻要不讓他走丟了就行。”
“是,我這就去。”
“那斯訇,”
“葉護,還有什麼吩咐?”
“留意他的言行舉止。隻,隻向我彙報。去吧。”
那斯訇答應一聲,轉身去尋藍柯仁去了。
葉護扳鞍上馬,望著藍柯仁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