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南濱國陷入動蕩,流血事件不斷,首相被迫辭職,政權暫時交由前任首相執行。由於此事發生於鐵鼇堡大學的恩澤湖旁,便被稱為“恩澤湖醜聞”。
“當一種不受約束的能力變成人們野心的工具時,世界將會大亂。”紫羅蘭夫人繼續說道。“不過在那之後真言術並沒有在案件偵破中銷聲匿跡,第二年的‘侯爵謀殺案’才是它真正消失的原因。”
一八七二年六月,德高望重的鬱金香侯爵被指控犯有謀殺罪——殺死自己的情人,一位裁縫的妻子,而證人正是侯爵情人十歲的兒子,他宣稱自己親眼瞧見鬱金香侯爵用剪刀刺進母親的身子。鼇魚堡聘請巫師事務部執法司的巫師對裁縫的兒子施展了真言術,並證實所言非虛。隨後,鼇魚堡的警察們找到那把剪刀,人證物證俱全令鬱金香侯爵在皇家法庭上一敗塗地,他被判終身監禁。
正當人們以為案件塵埃落定時,好的以及壞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到來——首先是來自底特監獄,一位監獄獄警向報社透露鬱金香侯爵已在獄中自殺,隨後當時著名的偵探道利·辛受鬱金香侯爵的家人之邀調查這起本該蓋棺定案的謀殺案。道利·辛很快抓住了真正殺死侯爵情人的凶手——那位在皇家法庭上憤怒無比的裁縫,消息傳開後,人們為含冤入獄而自盡的鬱金香侯爵感到惋惜。
“可為何裁縫的兒子在真言術下還能撒謊?”貝尼斯迫不及待地問道。
“混淆術,有人將鬱金香侯爵殺死情人這一子虛烏有的景象灌輸給了裁縫的兒子,而信以為真的男孩在真言術下隻會說出被更改過的記憶。真言術並非萬能的,”紫羅蘭夫人說道,“人們開始意識到這點,‘侯爵謀殺案’一個月後,鼇魚堡對外宣布不再使用真言術。”
“又是誰對裁縫的兒子施了混淆術的?”
“無人知曉。”拜迪翁搖了搖頭,但他此刻所想的卻是關於紫羅蘭夫人,方才夫人在講述這兩段曆史時,語氣中帶有些許的輕蔑,仿佛對這位現任的巫術研究及物品開發司司長多納·泰勒有所偏見,可後來他又想起紫羅蘭夫人是來自鐵鼇城的巫師,也便釋然。
“其實真正令真言術置之高閣的卻還有另兩個原因,”拜迪翁先生接著對著貝尼斯說道。
一旁的紫羅蘭夫人臉露詫異之色,顯然她對此也未曾耳聞。
“其一便是那些政客與貴族,經過“恩澤湖醜聞”後,他們暗中影響議會,促使其通過法案來向巫師事務部施壓禁用真言術,提出此法案的議員堂而皇之地指出,民眾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被迫說出違背自身意願的話是侵犯人權的行為,即便是罪犯也應得到應有的尊嚴。盡管法案未能通過,但巫師事務部也以非正式的公告宣布真言術為禁術,隻準執法司巫師研習使用。
“其二則是真言術本身有巨大的缺陷,我與我的管家奎奇曾反複試驗過,除了其他巫術的影響,它對意誌堅定或有所準備的人也無多少效果,而大部分無法定罪的罪犯卻又是這麼一群毫無畏懼之人,所以當時執法司的巫師在法庭上才沒有直接向鬱金香侯爵施法令其認罪。”
巫術運用的討論便在此結束,可緊接著貝尼斯卻向拜迪翁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說:“談談第一案吧,拜迪翁先生!”
拜迪翁微笑著說道:“難道蓋奧克沒有向你講起過嗎?”
“當然,在鐵鼇城時我向他問過,”貝尼斯回答道,“可你知道他是個不善言辭之人,把本該是件精彩萬分的事說的了無生趣,把本應重點著墨的地方一筆帶過,如果他幹的不是警察而是律師,憑他這等口才,決計會讓罪犯們逍遙法外的。”
拜迪翁輕笑著,仿佛想起了往日的時光,他說:“是的,決計不能讓他幹律師這份行當!可他是個嚴謹的人,保留著軍人的紀律,他辦起案子來雖居於舊規,但絕不會遺漏掉一絲線索。”而後他說,“這將是個漫長的故事,或許我們回到了落鳳穀都未曾將這故事的開頭說完。”
“這是兩個家族的世仇,它整整牽扯了三代人,”拜迪翁感慨道,“我還是從案子開始說起吧!”他停頓了會兒,理順了自己的思緒,盡量將這件事講的條理清晰些以便貝尼斯能夠理解。
“那是我失憶四個月後的事,臨近中午,我剛拜訪完泰倫牧師回來,走至紫藤蔓葡萄園。在石路上我遇見了托伊·莫寧,他比我早半年搬到黎明鎮,是一位醫生,大概是在大城市的醫院待不下去了,於是來到鄉鎮裏的一家診所就職。
“我遇到莫寧醫生時,他剛要到菲利莊園出診,手提著皮包,用手杖撐著不太靈活的右腿。我們兩個互相打著招呼,這位已有家室的醫生臉色輕快,像是遇到了什麼不錯的事情。
“‘你瞧上去異常的精神,莫寧醫生。’我如此說道。
“‘你看出來了,這真是一件讓人不得不喜悅的事,’他挺了挺硬朗的身子說,‘我是一個孤兒,從記事起我就沒有這麼高興過,今天早上,我和我妻子在吃早餐,她隨意地提起了件事情,說自己最近時常嘔吐,本著醫生的職責,我給她做了檢查,這真是喜出望外。你知道嗎拜迪翁先生,’托伊醫生笑得就像春天裏的花一樣漂亮,‘我真心為自己是一位醫生而感到自豪。’
“‘你是說尊夫人懷孕了?’
“‘哦!是的,我現在的心裏就像是有成千上百隻小精靈在歌唱,任何悲傷的事都無法阻止我展露笑容。’
“‘真為你感到高興,莫寧醫生。’
“而後因為有一段共同的路程,我們邊走邊聊著關於他所興趣及我所興趣的事情,當我說起自己對人類行為學這門新學科有所涉及時,莫寧醫生猶豫了會兒,說道:‘我家中有一本書,略有涉及人類行為學方麵。’
“‘是什麼書?’我詢問道。
“‘並非什麼名學著作,是我父親寫的(莫寧醫生的父親死時他隻有七歲)。拜迪翁先生,我的祖上在南希爾斯西北部以打獵為生,總結出一套理論來,它可以讓你從動物的行為中了解到它們的生活狀況及身體狀態。後來我的父親將這些理論彙集成書,取名為《獵物法》,裏麵的內容也略有涉及人類行為學方麵的。’
“‘這真是有趣,能否讓我拜讀這本《獵物法》。’
“‘當然,我父親寫出此書就是為了推廣獵物法,隻可惜當時是禁獵時期,從來沒有一家出版社願意印刷,之後就不了了之了。’莫寧醫生接著說,‘今天晚上請來我的宅邸共進晚餐,之後拜迪翁先生可以到我的書房閱讀《獵物法》。’
“‘真是萬分榮幸。’
“我們在一條岔路上道別,傍晚,我乘坐馬車來至集鎮上的柳枝公館接受莫寧醫生的邀請……”
“啊……”正當拜迪翁說完這話,一聲撕心裂肺地極度恐懼的尖叫從馬車一旁山坡上茂密的林間傳來,“救命……!”緊接著第二聲呼喊響起。拜迪翁先生停止了嘴上的話轉頭望向馬車外的山坡,馬夫格爾也立刻拉起韁繩讓馬停下,他們警覺地走下了車。
“發生了什麼?”貝尼斯擔憂地詢問。
“格爾,你留下來照顧少爺,我和拜迪翁先生過去看看。”紫羅蘭夫人命令道,而後囑咐貝尼斯呆在馬車上,接著對拜迪翁先生說,“我先去一探究竟。”說完她全身冒起黑煙,變化成一隻通身墨色的烏鴉飛出了馬車車廂。
等到拜迪翁趕到山坡頂時,他見這裏的密林間有塊空地,空地的中間一位身著黑色大衣的女人屍體僵躺在那裏,她喉嚨上一道利刃所割的傷口猶如惡魔般猙獰,噴濺而出的血跡染紅了大衣裏麵的灰色襯衫。
這時,烏鴉從叢林的西北方飛回來,化回紫羅蘭夫人的模樣落在地上。
“我來到時,她就躺在那裏,”紫羅蘭夫人見拜迪翁先生蹲在那兒盯著屍體觀察,說道,“我查看了四周,並沒有其他人的蹤跡,凶手很懂得藏匿。”
“你發現了什麼嗎?”見拜迪翁先生低頭不語,紫羅蘭夫人詢問道。
“這件事當真詭異!”拜迪翁先生皺著眉頭站立起來。
“詭異?”
“我們聽見呼喊聲不久就趕到了這裏,對嗎?”拜迪翁抬頭看著紫羅蘭夫人說,“可這女人起碼已經死了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