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西門(1 / 3)

慕容穀和沈浩走入太極殿,其他文武大臣已在殿中,坐在各自位子上,待二人入座不久,聽得殿後掌禮太監喊道“早朝”。所有大臣立即站起,恭候皇帝上朝。慕容宗從容登上禦座,坐入龍椅,向眾人擺擺手,示意各位大臣入座。

早朝正式開始,各主官依次奏報政事。所謂的處廟堂之高者,正是殿中這些人,三公九卿和各部主官約數十餘人。再加上各地大員、各鎮將軍、各部副官等位居要職者,人數卻也不少。雖說都是大燕重臣,但因各自出身、入仕經曆不同,大體可分為狄族貴勳和華族豪門兩黨。

兩黨的區分很明顯,從衣著舉止就可看出。狄族來自北方草原,飲奶酪、喜肉食、衣皮草,為人爽氣,行為較粗曠。慕容一族亦是狄族,當初道武太祖慕容拓,乘中原動蕩,揮軍南下開辟疆土立國,傳至慕容宗已是第四代。隨太祖南下的大小部落酋長即是大燕的開國功臣,他們的後代也萌恩澤,執掌重要職位。現在較大的家族,除慕容皇族外,還有鮮於修、土穀赫兩家。鮮於、土穀家族世代與慕容家聯姻,二者壟斷了大燕開國以來的曆任皇後,當今慕容宗的皇後即是鮮於修的女兒。

華族豪門的曆史淵源較狄族貴勳更為深厚,有的家族在前朝即是世家,累代官居顯赫,如範陽盧家和清河崔家,跨越朝代而長盛不衰。現今太傅崔瑉即是清河崔家。還有沈浩等新近的華族豪門,靠與皇族聯姻和自身才幹登堂入室。

二者相較,總體上來說,狄族貴勳實力較大。畢竟與皇族同宗,關係天然親密,又兼大燕主要軍事將領以狄人為多,有刀在手,說話就能硬氣。但華族豪門的勢力卻日漸增長,漸與狄族貴勳並駕齊驅,原因有三:一則大燕立國於中原,須學習華族先進的文化製度。二來華族豪門累代經營,主導所在地方的生產、交易以及宗族事物,紮根於中原鄉土,影響廣泛。此外,在越王之亂中,被誅殺的越王黨徒,大部分是狄族貴勳,他們留下的權力空白,大部分也由華族豪門填補。

新舊勢力,此長彼消。眼看著沈浩等原來的門下之徒,爬到自己頭上,狄族貴勳牢騷滿腹,頗有異議。

最近引起軒然大波的是封爵事件。當今鮮於皇後大婚多年未有生育,地位不甚穩固,而沈貴妃在為慕容宗生了一個公主後,又為其添了一個皇子。

慕容宗得了兒子後龍顏大悅,一反節儉做派,隆重慶賀皇子百日,還不顧眾多人反對,執意封沈浩為隨國公。按照慣例,隻有皇後之父可封公爵。坊間傳言,此舉是皇帝換後的試探,自然引來以鮮於修為首的狄族貴勳的強烈抵製,沈浩也成為被嫉恨和攻擊的對象。

這兩天,又有許多密奏彈劾沈浩奢侈貪汙,驕縱淫逸。更有甚者,土穀赫堂弟、戶部尚書土穀元,來了個魚死網破,捏造事實說沈浩圖謀叛逆。天子最怕臣下反叛,土穀元欲以此為借口,刺激慕容宗采取行動。對此類奏報,慕容宗心中洞明,一概以“三不一光”應對,不批、不退、不留、燒光,既不查問沈浩,也不追究奏報之人。如引泥牛入海,自己居中掌持,維係著兩黨均勢,將爭鬥程度牢牢限在可控範圍。朝堂上雖然暗流湧動,卻沒有大的激變,整個大燕政壇還算平穩。

早朝各事議定之後,掌禮太監例行喊道:“有事即奏,無事退朝。”

朝臣們都站起來,等著皇帝退朝。出乎大家意料,慕容宗走下禦座後,沒有走向禦座後的政通門,卻踱步到大臣中間。如翻飛的蝴蝶,不時從左邊大臣中穿到右邊,又從右邊大臣穿到左邊,最後停在沈浩麵前,看著他頭上的綸巾,說道:“取下來給朕。”

眾人不解,沈浩日常淡定的麵容也寫滿了疑惑,取下綸巾交到慕容宗手中。

慕容宗走到土穀元旁邊,將綸巾遞給他說道:“把你的帽子摘下給朕,戴這個。”

土穀元是個正統的狄族人,除非七月炎炎夏日,日常都戴個皮帽。聽到皇帝命令,他將皮帽摘下交到皇帝手中,露出偌大的頭顱和一縷縷黑白夾雜的發辮。土穀元從皇帝手中接過綸巾,麵有難色,不知如何係好。隻得按照大概式樣,也不管對錯,將綸巾打個圈纏在頭上,模樣頗滑稽。皇帝示意沈浩走到自己身邊,和土穀元站在一起,將土穀元的皮帽放沈浩頭上。沈浩頭小,皮帽又大,遮住了沈浩大半張臉。

眾臣見留著發辮的大老粗戴綸巾,身著長衣的儒士頂著碩大的熊皮帽,二者爭奇鬥豔、各占勝場,別有一番風味,不禁哄堂大笑。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震得整個太極殿似乎都在隱隱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