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家在胡同左邊,離此路口近些,大寶家在胡同右邊,離路口較遠。往常,二人去大寶家之前,在走到這一路口時會先左拐到甘定國家,叫上甘定國一起去。現在定國人已入土多日,埋骨城外青山,該到何處去叫他?
小犬拍拍小貴肩膀說道,別哭了,讓大寶看見不好。
小貴點點頭,嗚咽了一陣,拭幹眼淚,二人返身向右走去。還未進大寶家門,就聽一個大嗓門喊道,******,怎麼現在才來,路上又去找紅妹了?
小犬拍拍莫小貴笑道,是啊,這小子今天比較生猛,害我在外麵等了半天。
小貴胸脯一挺,自豪說道,可不麼,就咱這持久力,要不因來你家加快了運動,至少今晚沒法出紅妹房間。
好小子,等老子傷好了,一定先去找紅妹,和你比試一番。大寶說道此,看到自己膝蓋處裹著的傷口下,空空蕩蕩,又想到甘定國,不禁神傷。
小貴和小犬忙轉換話題,嚷著讓大寶拿出好酒,飲酒闊談。酒至中場,正是興致最濃之時,吳興兵的貼身侍衛何魯,騎著快馬,突然出現在大寶家,讓小犬即刻去見吳興兵。
小犬隻得告辭。大寶和小貴知道,小犬現今身當都統,責大任重,比不得之前自在,二人也勸小犬快走。
騎在何魯的馬上,小犬覺得耳邊風聲不斷,剛才大寶半醉半醒之時,所說的話在自己心裏回蕩,湧起陣陣心潮,久久不能平複,
“慘啊,拖著這個殘身,生不如死。我總在想,還不如追隨定國去了痛快。小犬,小貴,你們知道在戰場上,最大的仁慈是什麼?是痛快的殺死敵人,一刀封喉,不留活命。最大的殘忍是什麼?就是刀不利索,把人家搞得半死不活,像我這樣。”
小犬拉了拉馬韁,奔的更快,心道“大寶說的沒錯,作為一個戰士,最大的仁慈就是一刀斃命”。此後小犬的刀法愈加準、快、狠,沒有半分拖遝繁冗之處。東廂房裏,老祖母在修行時,看到瓷瓶中的水珠,越發澄澈,散發著凜凜寒意。
到了軍營將府,吳興兵向小犬轉述了慕容穀的命令,囑咐道:“蜀地路途遙遠,萬事多加小心。同行之人必是大將軍指派的精兵強將,可留心結交,虛心學習。”
成為都統後,對小犬來說,最大的好處是有了自己的一匹飛電馬。馬高數尺,渾身的黃毛油潤光滑,一雙大眼烏黑透亮,四肢矯健,奔騰如飛,小犬對之嗬護備至,為其取名小飛。第二天一早,小犬即騎上小飛,直奔都城洛邑。一路奔馳未有停歇,及至傍晚時分,到了洛邑城北麵的洪泰門。城門高十數丈,寬愈數丈,比之武川邊關少了些蒼猛雄健,但兩旁各有一排宿衛軍,士兵們都著皇家裝備,威儀赫赫,更具莊嚴氣派。
小犬下馬進城,第一次領略到大燕都城的風采,寬闊的大街上,各色人等來來往往,既有寬衣長袍的華族士人,也有短裝窄褲的夷人、狄人,顯示著各族在長期的廝殺後,也有了相當的融合。民居、酒樓、商鋪,各色建築鱗次櫛比,但最惹眼的還是眾多的佛寺。慕容皇族幾世崇佛,大修佛寺,廣納四方僧尼。高僧神尼出入皇城後宮、高門貴第多不勝數。向內城走了沒有幾步,小犬即看到了著名的寶華塔,塔有數十層,高達百丈,全塔漆以金粉,華麗無比。小犬望著高塔,想起在玉壁峰石洞中修行的澄宇,心道此塔不過人力強為之物,玉壁峰卻是天地的鬼斧神工,澄宇大師比之寺中僧眾更是高遠。
到了內城,轉過幾條裏弄,即到了大將軍府。小犬見府第雖闊大,幾乎占了整條巷子,但並不奢華,甚至和其他官邸比起來,還略顯寒酸,小犬心道都聽武川老兵們說慕容穀節儉質樸,不尚奢華,的確不是虛言。到了大門處,小犬向管家遞交了拜帖,在門外等候。約莫一刻鍾後,小犬見管家跟在一人後麵,向門外迎來。此人約莫三十出頭,風神俊朗,望之如當空明月,氣質高雅又不失強健之色,正是慕容穀本人。小犬雖還是數年前在武川鎮上見過慕容穀,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趕忙拜倒,向大將軍問安。
慕容穀身後管家插嘴道,小兄弟,除了當今聖上,大將軍可從未出門迎過人。
慕容穀擺手,示意管家退下,對小犬說道,確是有幾分家父的樣子。口中說著,拉起小犬走入府內。
一邊走,一邊問小犬武川近況,及至到了一處偏殿,慕容穀說道,我先告辭,你在此稍事休息片刻,之後用膳。
小犬拜別慕容穀,推開房門,見一虎賁衛士站在廳內,身材挺拔,器宇軒昂,正是二哥公城健。小犬已兩年多年未見公城健,口中喊著“二哥”,一頭撲在公城健懷中。公城健於兩年前被秘密從武川調入皇宮任皇帝侍衛,因身處機要之地,哪怕是父兄過世,也沒有回過武川。此時見到小弟,亦激動萬分,摟著小犬流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