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青山嘴唇顫抖著,一句話輾轉在喉舌之間徘徊,卻是無法說出口。
宋悅見狀卻忽然笑起來,眉眼溫柔如水,像是在深情注視著自己的愛人,一步步朝他走過去,猛的俯下身輕柔含住他的唇。
在她身後,落地窗的氣窗已經打開,絲絲刺骨的寒風,凜冽的從洞開的窗口灌進來。
宋青山腦中一片空白,任由宋悅頑皮的親吻他的唇,靈巧的舌頭濕濡濡的舔過他的牙齒。因為怨恨,他從來不不會對任何女人動情。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要蔣家和簡家家毀人亡,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即便是後來逃出華夏,帶著簡薇薇去了m國,兩人朝夕相處,簡薇薇日日挑逗,他也不曾這般失控。隨著這個吻的加深,所有的情緒、感官神經都在宋悅的帶動下,變得敏感異常,令他迫不及待想掌握主動權。
然而宋悅卻突然放開他,一點點的往後退去,臉上的笑容迷離又淒涼。直到退到窗邊,她的猛的停住。寒風吹起她身上的白色婚紗,後背的白紗飛舞著,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
燈光明晃晃地照耀,宋悅的臉異常美麗平靜,她眼裏含淚,唇邊卻掛著溫柔的笑意,好似看不夠他一般,目光專注又深情,又那麼的戀戀不舍。
宋青山依稀感覺到一絲恐懼,心底仿佛裂開一個洞,空空的傳出各種回聲。這時,耳邊卻聽宋悅笑中有淚的說:“如果有來世,即便你還是我的哥哥,我也要無怨無悔的愛著你!”
說罷,她突然轉身,雙手撐著窗沿,身子猛的躥出窗外!
“不!悅兒!”宋青山大駭,等他控製輪椅滑過去,都來不及抓住她的衣角。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抹輕盈如雪的雪白身影,從33層的高度,急速墜落下去。
夜色如墨,那一抹雪白漸漸變小,最後隻剩一個模糊的點,落在地麵上。被驚擾的人群,迅速潮湧般圍攏過去,直到他什麼也看不到。
“悅兒……”宋青山麵如死灰的喃喃念著,肌肉僵硬的臉龐在忽明忽滅的光影,血色盡數褪去,瞬間蒼白如紙。寒風呼嘯著從窗口灌進來,他渾身哆嗦著,慢慢抬起完好的右手,捂著頭,無聲慟哭。
心口的位置空蕩蕩的,好似無數的利刃狠狠從他心髒,不斷的撕扯著他的神經。嗚咽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雙眼模糊一片什麼都不看不到,嘴裏不斷呢喃:“悅兒你怎麼這樣傻,哥哥可以喜歡你,可以喜歡你的……哥哥不想要來世……”
呢喃半晌,耳邊傳來保鏢低聲的交談:“國安的人過去看小姐的遺體了,估計已經發現了宋先生在這裏。”
宋青山猛然回神,擦掉眼淚,神色如常的將手下的保鏢叫進來,平靜吩咐:“立刻轉移!”
“先生,小區外麵多了很多國安的幹警!”保鏢恭敬的垂首而立,語氣漠然:“轉移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轉移!”宋青山麵目扭曲的盯著他,僵在半空的手顫抖不已:“去清華坊。立刻!”
保鏢低下頭,使勁盯著自己的腳尖,硬邦邦的答道:“好的先生!”
宋青山目送保鏢離開,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好自己的筆電和衛星信號接收儀,以及一些隨身要帶的東西,回到到客廳。
通過定製的平板,他事先檢查了整個小區的安防係統,跟著重點關注他所在樓棟的附近。幾秒後,他收起平板,漠然開口:“走。”
留守他身邊的四名保鏢得令,一人押著被捆綁起來的薛素素,另外兩人走在前麵,一人推著輪椅,訓練有素的走出大門。
一行人進入專用電梯後,直接從三十三層直達地下停車場,上車迅速離去。由於宋悅的自殺,原先在附近的蹲守的國安警員,多數已經去了事發現場,因此宋青山的車幾乎是一路通暢的出了玉蘭道。
窗外霓虹正耀眼,黑色的保時捷碾過寒冷的夜色,急速穿行在通往市區的大道上。車廂中,宋青山睜著眼靠在輪椅背上,僅剩的右手始終攥著拳頭,連成一線的骨節,模糊倒映車窗,久久無法鬆開。
路燈明滅的光線,不斷從車廂裏劃過去,他英俊的臉孔,在不斷交錯的光影下顯得尤為冷酷。
他不敢閉上眼在,隻要一閉眼,宋悅淒美的笑容便浮現腦海。“如果有來世,即便你還是我的哥哥,我也要無怨無悔的愛著你!”她最後留下的話,更是魔咒一般,縈繞耳內揮之不去。
不多時,玉蘭道造型現代的建築漸漸遠去,直到一絲都看不到,宋青山又再次痛苦的低下頭。一遍一遍的問自己,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到底值不值得。回答他的什麼也沒有,他甚至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從玉蘭道回到市區的清華坊,不過是十分鍾的路程。他卻希望那條路永遠不要走到盡頭,不要停下,他怕車子一停下來,宋悅的麵容,便會從自己的腦海中淡去。
可惜路是他自己選的,走到這一步又豈是說停就能停下。車子停下許久,他才恍惚回過神,自己的那套複式樓早被收了回去。
他坐在車裏,平靜的看著停車場內的指示牌,吩咐保鏢下車上樓。他的房子被收了,和薛立珩那套相通的還留著,那是用化名買的,宋悅被李君銘接走之後,一直住在裏麵直到自己回國。
打開密碼鎖進去,他吩咐保鏢隨時注意樓下的情況,便獨自去了客廳旁的琴房並帶上房門。宋悅小時候十分不愛學琴,每次練習都要人在一旁盯著,有時候她耍性子,就是盯著也能趴在鋼琴上呼呼大睡。
宋青山回想著曾經的一幕幕,胸口愈發滯悶,禁不住又猛咳起來。房子幹幹淨淨,並未因為她這幾天不回來,而落了塵。控製輪椅滑到鋼琴前,他打開琴蓋,慢慢張開五指輕輕撫上黑白的琴鍵。
悠揚動聽的聲音響起,他仿佛看到15歲的宋悅,留著一頭順滑的披肩長發,扁著嘴一臉不情願的對著琴鍵發呆。
而那時的他,正好在國安被人踩到塵埃,每天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想著怎麼往上爬,對她也無更多的留意。
再後來,他的工作稍有起色,便給她買了這架昂貴的三角鋼琴。猶記得,當初送她這架琴時,宋悅的臉色黑得像墨汁一樣,照舊扁著嘴抱怨:“你就是把全世界最名貴的鋼琴買來也沒用,我天生就不是那塊料,不學了以後也不彈了,反正沒人聽。”
他不記得當時說了什麼,隻記得最後是他陪著她四手聯彈。很輕快的一首傳統曲子,後被改編成鋼琴曲。那時的宋悅是單純的,天真又無邪,偶爾有些小脾氣,卻是可愛十足……
陷在回憶中的宋青山眸色黯了黯,沉默拿出手機。從玉英山腳下廢棄的廠區逃出之後,他為了防止被蔣牧塵等人追查到自己的下落,許久不曾使用。
開機進入係統,短信便如中了毒一般,不斷響起輕快的鈴音。耐心等待所有的聲音靜止下去,他點開短信,逐條看起來。
有氣象台發的,也有宋悅的發的。找到時間最近的一條,他胸口的位置瞬間掀起滔天巨浪,忽然沒有勇氣點開看。靜默許久,悲愴的情緒依舊無法平複,眼前再度浮現宋悅決絕跳下高樓的畫麵,強烈的悔意瞬間蔓延心底。
他不該猶豫,不該一點機會、一點念想都不給她留。自從進入宋家,他心裏便從未輕鬆過,在他看來宋悅是家裏的小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隨著她轉,而他什麼都不是,隻能遠遠避開。
控製輪椅來到落地窗前,他費力地打開窗戶,雙眸幽邃如潭的望著腳下的繁華世界,薄唇囁嚅著輕喚出聲:“悅兒……”
忽然陣陣寒風灌進窗戶,身後邊櫃上忽然響起紙張刮動的動靜。宋青山狐疑抬眸,下意識的往動靜發出的地方望過去。忽然“啪”的一聲輕響,一支普通的水性筆摔到實木的地板上。
他略一皺眉,滑動輪椅過去隨手拿過本子翻開。也沒什麼內容,無非是宋悅胡寫亂畫的一些東西,一頁一頁翻到最後,他的臉色霎時變得痛苦不堪。
紙上寫著:終於可以回到大哥身邊,已經不記得為何會針對簡雲裳,但是哥想她死,所以我要去把她的弟弟給殺了,這樣哥才會開心。他開心了,才會對著我笑。我知道有很厲害的人,從國外來幫他,可這件事我想自己做。
宋青山顫抖著閉上眼,臉上的肌肉扭曲的抖動著,筋疲力盡的鬆開手。白色的本子也同那水性筆一般,“啪”的一聲落到實木地板上。
他回過神,一點點埋頭下去,終於忍不住再次無聲慟哭。時間好似靜止了一般,到處都靜悄悄的,燈光明亮而溫暖。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一點點將淚痕擦幹,遲疑打開手機裏短信,慢慢的開始看。
看到第七條,刺目的內容瞬間令他情緒崩潰,小聲的嗚咽起來。那是宋悅在兩個小時前發送的,她說:國安的人出現在附近,肯定是大哥的行跡已經暴露,如果實在趕不及撤離,我就從窗戶上跳下去,這樣的話,大哥肯定會抓緊機會離開這裏。
宋青山痛苦不堪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狹長的眸子瞬間冷冽如冰。下一秒,他揣起手機,迅速離開琴房。
“悅兒,哥哥不會讓你白死,哥哥要讓蔣牧塵給你陪葬!”他呢喃著,瘋狂的將客廳裏所有的擺設掃落,赤紅的雙目,在橘黃色的燈光下,泛著令人呼吸停頓的恐怖光芒。
須臾,整個客廳如災難現場般,狼藉滿地。宋青山一動不動的坐在輪椅上,拿起手機飛快的撥出一組號碼。片刻之後,隻聽他冷戾冰涼的嗓音響起,用外語平靜的和對方交談。
通話持續了將近一分鍾後,他掛斷電話,徐徐轉動輪椅回了琴房,背影落寞而荒涼。
此時,距離清華坊數公裏之遙的同家胡同,氣氛蕭殺沉悶。
蔣牧塵躲在暗處,不停的盯著天樞屏幕上的衛星地圖,以及雲裳小築那邊傳來的消息。
由於行動之時正好趕上附近的幼兒園放學,特警一出現,立即引起了兩名殺手的注意,兩人從居住的房中逃出後,躥入一家居民住宅,他和顧旭之擔心人質安危,因此隻能一直等在暗處,不敢現身。
時間已經過去數個小時,兩人都沒有把握,能否將屋裏的一家四口全部解救出來。之前隨隊過來的特警已經撤到50米以外,原地待命。
這條胡同是老胡同,路燈不知何時已經壞了七七八八,導致可見度變得異常的低。帶上夜視眼鏡,他不耐煩的又看了一眼天樞,隻聽耳機裏傳來顧旭之鬱悶的低吼:“我們被耗在這了,也不知道閑庭那邊如何。”
“目前還沒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守好自己的位置。”蔣牧塵壓著火氣,低頭飛快的在屏幕上輸入信息代碼,爾後聯係上秦湘雅:“師姐,查一查人質家都有哪些親戚,要快。”
這頭,秦湘雅聽罷,立刻招呼簫碧嵐過來,把蔣牧塵的意思複述一遍,跟著讓她戴好耳機找人。簡雲裳一看秦湘雅的臉色不對,心裏頓時有些慌,到底忍著沒問。
“沒事,就是殺手躥到居民家裏去了,已經大半天不出來。他們擔心人質的安慰。”秦湘雅簡單解釋一番,坐到墨珍身旁:“墨兒,你去眯十分鍾,這裏我看著。”
“好。”墨珍確實有些累,聞言乖巧的去躺椅那躺下休息。
“姐,我能幫忙嗎?”簡雲容見大家都陰沉著臉,小心翼翼的說:“我保證不添亂。”
“那好吧,你負責調看從玉蘭道到市區的的道路監控,宋悅跳樓死了,宋青山趁機逃出玉蘭道。”簡雲裳利落的吩咐完,轉過頭繼續忙碌。
另一邊,同家胡同中段的蔣牧塵拿到人質家的親戚名單之後,拿出手機,直接打到人質的手機上。呼叫鈴一直在響,手機卻無人接聽。
他反複撥打了數次之後,一顆心漸漸沉入穀底,立刻連上顧旭之:“人質的手機無人接聽,你把甲殼蟲放進去,看看裏麵的情形,記得要注意隱藏。”
“好,這樣,如果甲殼蟲進去被發覺,我們數5個數,同時行動。”顧旭之說著,立刻打開軍用平板,迅速打開甲殼蟲的係統。幾秒之後,黑色的甲殼蟲慢慢飛入人質家的院中。
顧旭之在監控畫麵裏找了一圈,居然沒發現有入口進去,當即氣得想罵娘。夜晚的氣溫原就比較低,房中燒著暖氣,因此窗戶上全是白霜,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耐心等待了大約五分鍾,顧旭之無奈收回甲殼蟲,調整好音量呼喚蔣牧塵:“不行,大冬天門窗都捂死了,蟲子進不去,在外麵什麼也沒拍到。”
“再等等,我再打電話試試。”蔣牧塵如墨的劍眉,深深的皺成一個川字,再度撥出剛才的號碼。
依舊是無人接聽,房中甚至聽不到手機鈴聲。他煩躁掛斷,找出人質中女主人的號碼撥過去,結果還是無人接聽,院裏也始終靜悄悄的。
執行任務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遇見一下子有四位人質被挾持的事,良好的耐性在僵持中一點一點被消磨掉,令他煩不勝煩。
少頃,耳邊傳來顧旭之窩火的聲音:“老子想破門而入!”
“就你這點耐性,當初部長是怎麼看上你的?”蔣牧塵罵了一句,自己先冷靜下來,繼續觀察衛星地圖,試圖找出營救的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被殺手占用的民房四周,靜得讓人心底生寒。就在這時,耳機裏忽然穿來五十米外的特警發出的悶哼聲。
“不好,他們來援手了,旭之你打開甲殼蟲做準備,順便將係統中的人臉識別打開。”蔣牧塵平息靜氣的交代完,又補充道:“冬天衣服比較厚,主要針對手部和臉部攻擊。”
“知道,那你呢?”顧旭之說著,雙手已經在平板上飛快的輸入指令。
“今天出任務的特警都是小孩,馬上過年了……”蔣牧塵說罷,警惕的從隱藏的位置離開,爾後迅速往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跑。
上一次在玉英山腳下,部裏已經損失了兩位年輕的特警,他說過,不會讓悲劇重演!宋青山怕是一早料到自己的計劃,否則不會再度派出殺手。
很短的一段距離,蔣牧塵奔跑的速度極快,同時還打開了身上的甲殼蟲。來到受傷的特警的跟前,他首先試了下鼻息,發現隻是被打暈當即鬆了口氣,悄聲對顧旭之說:“通知其他的成員提高警惕,小夥子隻是被打暈了,休息幾天就能康複。”
“好,你自己也要注意。”顧旭之剛說完,耳邊就傳來一道十分陌生的外文:“蔣先生是吧?麻煩您舉起手來。”
他心中駭然,忽覺一道疾風從耳邊掠過,當即敏捷避開。
來人居然動起拳頭,顧旭之訝異半秒,立即全神貫注的和他對打起來。對方畢竟是國際聞名的殺手,他可不認為,對方不開槍是為了不傷及無辜。
想著出手的速度和狠度同時增加,並分神注意蔣牧塵那邊的動靜。
胡同另一頭的岔道中,蔣牧塵僵著脊背,平靜的聽從背後那人的命令,慢慢移動腳步往岔道深處走去。如果猜得不錯,頂在自己後背的槍,應該是鍾閑庭曾經用過的spp。
退出一段距離,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長,不遠處被打暈的特警已經被同伴帶走,他放下心,一個貓腰,身形矯健的旋了一圈,出拳擊中對方的小腹。
那人沉沉的發出一聲悶哼,曲起的手肘便直直往蔣牧塵臉上撞去。
蔣牧塵避開的同時,順勢反擊,耳邊忽而響起簫碧嵐急切的嗓音:“語音開啟甲殼蟲,我已經調整好數據,要快。”
“好。”細不可聞的應了一聲,蔣牧塵長腿一掃直接踢中對方的下顎骨,跟著速度極快的切換到甲殼蟲的係統,咬字清晰的吐出兩個字:“起飛!”
隨著他一聲令下,上衣口袋中徐徐飛起數十隻甲殼蟲,如一團黑霧般朝那殺手快速移動過去。不料那殺手料到他會如此,瞬息間外套的拉鏈拉上,隻留出一雙眼睛。
甲殼蟲不能用,那就實打實的打!蔣牧塵幾乎沒做考慮,手中的拳頭已經揮了出去,同時欺身上前利落扯下對方臉上的拉鏈。那殺手反應不慢,幾乎是在拉鏈拉開的同時,便火速拉回去。
顧旭之那邊情況似乎也不太好,聽著他喘氣的聲音,明顯變得粗重。蔣牧塵不欲戀戰,電光火石間想到了魅影,於是提醒道:“你手上不是帶著魅影嗎,趕緊解決了事。”
說罷,他險險避開對方攻擊,靈巧開啟魅影的機關。
這一款比簡雲裳她們帶的那一款,殺傷力要大得多,並且力量也足。“嘭”“嘭”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蔣牧塵挑眉收回被打落的甲殼蟲,通知附近待命的特警過來將人帶走,跟著立刻返回人質所居住的平房。
他到門外的時候,顧旭之正好到達,兩人留意到房門已經打開,交換了下眼神閃身進去。這時,耳邊再次傳來簫碧嵐的緊張的聲音:“我在衛星影像上沒看到有人離開,你們要注意安全!”
蔣牧塵和顧旭之輕輕的“嗯”了一聲,各自凝神慢慢朝敞開的房門靠近過去。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中,兩人踩到雪地上的聲音,莫名的清晰刺耳。
來到門外不遠,兩人透過門簾的縫隙,依稀看見客廳的沙發中,三個大人都被人捆了起來,一名年約5歲的小女孩,昏睡一旁。
蔣牧塵胸口煩悶,雙手下意識的攥起拳頭,在顧旭之撩開門簾的刹那,身形如電的閃了進去。
“看來外麵的埋伏不夠強,我們的獵物還是衝了進來。”其中一名金發碧眼的男人,閑閑的打量著蔣牧塵,他手中的槍,槍口對準的地方正好是女孩的頭部。
“旭之,看來我們的獵物十分難馴服。”蔣牧塵眸中湧起狠絕的殺意,雲淡風輕的對著身邊的顧旭之說:“今晚少不得又要練練筋骨。”
“不知道是不是披著狼皮的小兔子,前麵的那兩個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顧旭之看著左側沙發上的殺手,餘光暗自掃了一圈室內。
十分平常的舊時平房,居中客廳,右手邊上的兩間應該是主家的客房,左邊是帶著洗手間的廚房,使用多年的家具,看起有些陳舊。
“交出病毒原液,否則我殺了她!”舉著槍的老外見兩人臉上毫無懼意,忽然陰測測的笑起來:“四條人命,換你們手中的病毒原液,這筆生意你們一點都不虧。”
顧旭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嘲笑道:“我覺得先生你的舌頭擼不直的話,還是不要說華夏語了,說自己的母語多好。”
蔣牧塵表示讚同,視線從他身上掠過去,落到一直沒開腔的那人身上。
隻見他穿著很平常的黑色羽絨服,頭上理著十分紮眼的發型,耳朵邊上全是紅色的,紋路繁複的紋身。蔣牧塵在顧旭之整理的殺手資料中,看過此人的英雄事跡,曾經在x國徒手殺了12名平民,暴亂中,又殺了四名士兵,手段極其殘忍血腥。
進門至今,一直旁邊的那位在聒噪,他始終安坐在沙發裏,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相較於邊上那位情緒外露的殺手,此人的深不可測更令人膽寒。
房中的燈光並不顯明亮,那人耳朵往下的紅色紋身,在光線以外的昏暗中,更顯醒目。蔣牧塵不動聲色的打量他,腦中的思緒瞬息萬變。
坐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國際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不是華夏境內那些因為各種理由,或者精神疾病而挾持人質的犯人,交流根本就是徒勞。
正想著,耳邊再度傳來驚呼,但這一次明顯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蔣牧塵錯愕一秒,故意大聲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我們又抓到一個試圖闖進雲裳小築的殺手,是個白人帥哥。我換師姐和你對接,前麵才收拾了塊黑炭,想不到還有不要命的衝進來。”簫碧嵐說著立刻摘了耳機,並和秦湘雅很開心的說了兩句。
耳邊的聲音漸漸消散,蔣牧塵唇角勾著淡淡的笑意,再次望向紅紋身。顧旭之顯然也聽到了簫碧嵐的咋呼,他雖戒備的站著,唇角還是無意識的向上揚起。
左邊的沙發上,那兩位殺手的臉色變得極其的難看,瞬間與蔣牧塵他們二人,形成鮮明對比。屋裏的氣氛,在微妙的變化中陷入膠著。
“我們隻要病毒原液。”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紅紋身終於開了金口:“就算你們能贏,定時炸彈也會在他們起身的瞬間爆炸。”
蔣牧塵和顧旭之雙雙變臉,眸中不可遏止的升騰起熊熊怒火。
“別這樣看著我,忘了告訴你們,定時炸彈隻剩半個小時就要爆咋了,特別是那位可愛的小姑娘,她身上的炸彈最多。”紅紋身說著,示意邊上的藍眼睛把槍收起來:“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拿東西,不是殺人。”
藍眼睛點頭的瞬間,突然身形暴起,猛的攻向似乎毫無防備的顧旭之。然而沒等他的腳踢過來,顧旭之已經旋過身逼近過去,力道驚人的拳頭,狠狠擊中他的下顎。
紅紋身沒動,蔣牧塵也不動。耳機裏,秦湘雅已經在盡可能快的聯係沈清寒。雖然顧旭之的拆彈技術亦是不弱,隻是這個節骨眼上,安放炸彈之人並不樂意讓他拆。
就在顧旭之和藍眼睛交手數個回合之後,紅紋身隨意抬起手腕,側眸掃了一眼腕表。蔣牧塵看著他的動作,細心的他立即留意到,那不是普通的腕表,而是鍾閑庭設計的飄渺粗裝版!
他隻覺頭頂飛過大群烏鴉,嘴角禁不住抽搐起來。忽見紅紋身從身後徐不緊不慢的將rpg—7拖出來,黑洞洞的發射口對準顧旭之的腦袋。
“病毒原液從來就不在姓宋的手上。你們其實也猜到了對吧,所以就算幫他殺再多的人,也不可能拿得到。”蔣牧塵鎮定自若的抬起手腕,裝出看時間的模樣,同時趁著顧旭之麵對自己時,謹慎的朝他遞了個眼神。
“你確定?”紅紋身徐徐調轉槍口:“信不信我直接崩了了這裏。”
“我們敢進來,自然就不怕死。”蔣牧塵的右手的食指微動,心中默默計算,魅影的速度和rpg—7速度,哪個更快。
“那你告訴我,病毒原液在誰的手上。”蔣牧塵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猶豫的說:“蒼鷹!你們既然去過她的別墅,沒理由隻是去看看。”
紅紋身神色平平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迎著蔣牧塵的視線,漫不經心的打量片刻,喝住一旁的藍眼睛,抱著rpg—7慢慢倒著出了客廳:“這次先放過你們,下一次我可不會如此仁慈。”
兩人撂下話,身影很快沒入夜色。
“別追了,救人要緊。”蔣牧塵如釋重負的走到人質身邊,艱澀開口:“不要動,馬上幫你拆掉身上的炸彈。”
幾位大人嚇得像似虛脫一般,麵麵相覷一陣,無助的點著頭。顧旭之試過小女孩的鼻息,開始凝神拆除炸彈。蔣牧塵麵色沉沉,安靜的守在一旁幫忙。
一分鍾後,顧旭之已經拆掉了兩名大人身上的炸彈,特警隊的兩名拆彈專家也正好及時趕到,剩下的一名大人身上的定時炸彈,很快也被拆了下來。顧旭之移到小女孩身邊看了一會,腦門上全是汗,似乎是遇到了難題。
兩位拆彈專家也挪過去,仔細看了幾秒,臉色瞬間變得灰敗,一籌莫展的歎著氣。
蔣牧塵抬起頭,目露遲疑的問出口:“如何?”
“不好拆!這種線路複雜的定時炸彈,威力十分強大,隻要錯一絲一毫都會當場爆炸。”其中一個專家如實以告:“而且炸彈是在小孩身上,隻要她動一下也有可能會引爆,我們也不敢嚐試。”
這時,旁邊的三個大人顧不上害怕,身體發軟的跪下去,一邊磕頭一邊求他們救人。
“你們先起來,安靜的坐到一邊等著,不要打擾他的思路,我小孩保證沒事。”蔣牧塵心有不忍的將他們扶起來,轉頭壓低嗓音問了問特警隊的專家,是不是真的沒有辦法。
得打肯定答複,他蹙著劍眉看了下時間,距離炸彈自動爆炸,隻剩不到五分鍾的時間,遂緊張的呼叫秦湘雅:“師姐,清寒大概什麼時候到,炸彈在小朋友身上,我們這邊束手無策。”
“她應該馬上會到,別緊張。”秦湘雅說完,又遲疑補充道:“告訴旭之別亂動。”
“旭之不會亂來,你要是能聯係上她,最好催一催。”蔣牧塵眉頭擰成死結,眼眸緊縮,身體輕顫著握緊拳頭,死死地忍住胸口澎湃的怒氣。
就在大家焦灼不安時間又剩餘不多之時,一身紅色大衣的沈清寒,旋風一般衝進屋裏,不容置喙的命令道:“其他人都出去,顧局你留下幫忙。”
蔣牧塵見到她出現,懸著的一顆心落下,即刻將麵色慘白,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的家屬帶出屋外。兩位拆彈專家征得同意,繼續留下觀摩。
出到院外冷風一吹,蔣牧塵立即眯了眯眼,目光晦澀的望著墨色的天空。俊逸絕倫的臉變得越發冷漠和僵硬,好像千年雪山之巔的堅冰,在沒有什麼東西能使它熔化。
光線不甚明亮的客廳中,沈清寒讓顧旭之站到一旁,幫忙舉著強光手電,自己則打開小巧的工具箱,將拆彈用的工具一件一件拿出來。稍後,她盯著小女孩身上的炸彈研究了幾秒,拿起專用的剪刀,仔細將細如發絲的三條線中,其中一條最不顯眼的剪斷,跟著剪斷另外一條略粗的暗線,輕鬆將炸彈取下。
顧旭之一言不發的舉著的手電,就在她準備將小女孩抱起時,及時出聲製止:“她背後還有!”
“我知道。”沈清寒挑眉,偏頭去看身旁的兩位專家:“你們將她抬起來,動作要輕而且手不要抖。”
時間隻剩不到一分鍾,兩位專家收起佩服的眼神,對視一眼,鎮定自如的將小女孩抬起來。沈清寒身子一歪,立即鑽到小女孩身上,伸手拿過顧旭之手中的強光手電咬到嘴裏。
線路和胸前的差不多,對她來說沒多大難度。就算顧旭之沒有提醒,她也靈敏的聞到了,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屬於炸彈才有的危險氣息。時間走到最後一秒,身後的三枚炸彈盡數被拆除。
沈清寒起身將小女孩抱到懷裏看了看,又小心翼翼放到沙發上,黯然垂下眼簾:“我回去了,這種炸彈最難拆的部分都在那三條細線上,組合可以隨意排列,因此不是固定拆上中下的哪一條,而是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判斷出,哪一條才會引發爆炸。”
說罷,她朝顧旭之笑了笑,臉上浮起愁苦惆悵的神色,徑自出了房門。路過院子裏時,意外被蔣牧塵叫住:“你吃過晚飯沒。”
“還沒。有事?”沈清寒頓住腳步:“有事明天,我現在沒空。”
“要不要去雲裳小築吃晚飯,正好有樣東西送給你。”蔣牧塵說著,安排其他特警將人質送往醫院做檢查,又將顧旭之叫出來。
沈清寒稍稍遲疑一秒,點頭答應。
蔣牧塵朝她微微一笑,立即切換到簡雲裳的線路:“雲裳,我和旭之馬上回去,師妹和我們一起,你安排下晚飯。”
“好,閑庭和亮哥剛才也來了消息,我這就去安排。對了你最好問下清寒她喜歡吃什麼。”從他下午和顧旭之離開,簡雲裳還是第一次和他通話。
之前的情形太過驚險,她怕自己的情緒控製不好,會給他帶來影響,因此一直盯著終端係統,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南苑那邊定兩道招牌菜,禦食坊也定兩道,剩下的十道菜定泰滋味的。”蔣牧塵含笑說完,嗓音極細的補充了一句:“我現在特別的想見你。”
“我也是。”簡雲裳說完,立即著手安排晚飯。
這頭蔣牧塵彎著唇角抬起頭,意外撞進沈清寒充滿揶揄的目光裏。他尷尬的左右看了下,笑問:“看什麼。”
“蔣牧塵你能耐啊。我記得校慶那年,有個女生衝上演講台向你告白,你當時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當著學校領導的麵拂袖離開。怎麼這會反倒膩歪起來了。”沈清寒盯著他不住搖頭:“難怪會帶壞鍾閑庭。”
“圖書館的工作是不是很清閑?”蔣牧塵薄唇微微揚起,帶著溫柔的笑意,殺傷性十足的提醒:“你說我要是和警校還有特警隊的那幫小子說,他們的女神就在圖書館,後果會如何。”
“不怎麼樣,我換工作就是。”沈清寒鬱悶罵道:“你腦子裏就不能有點正常的思維。”
蔣牧塵得意大笑:“不和你開玩笑了,快走吧。大家忙了一天都還沒吃呢。”
這時顧旭之也追了上來,點頭同意他的說法。
回到雲裳小築,時間已經接近晚上8點。蔣牧塵將車停到車庫,下去就往主院跑。沈清寒跟著顧旭之慢慢走在後麵,禁不住又是一陣取笑。
進到餐廳,蔣牧塵一眼看到坐在一旁休息的簡雲裳,他幾步過去猛的將她拉到懷裏,狠狠抱住:“雲裳,雲裳……”
“大家都看著你呢。”簡雲裳好笑的捶打著他的胸口:“丟不丟人。”
蔣牧塵抬頭不緊不慢的看了一圈,低頭在她臉上響亮的親了一口:“愛看就看,說明我們感情好,你看旭之想找人抱也找不著。”
“蔣牧塵你少一會不踩人痛處,就渾身不舒服是吧。”顧旭之白他一眼,轉頭問起鍾閑庭,許振霆那邊的情況如何,沈清寒則跟秦湘雅坐到一起,好奇的擺弄甲殼蟲。
鍾閑庭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樣子,聽到顧旭之問起,臉上再度湧起挫敗。
原來,他們事先忘記提醒出任務的特警分隊,出發後在路上就遇到了阻截,而且還是自家人。幸虧沈亮當即聯係局裏的領導,才得以及時脫身。
抵達儒林居之後,他們根據許振霆的郵件,直接摸到22號別墅附近。原本計劃天黑後再行動,哪知天性警覺的王若菲,根本不在別墅中。
他們在別墅裏和幾個保鏢交上手,之後發現廚房有使用過的痕跡,斷定他們才走不久,立刻回到車上追出去。追了大半個京都後,驚覺車裏的人根本不是王若菲和許振霆。
鬱悶之下隻好換回原來的裝束,返回雲裳小築。
“王若菲很可能還在儒林居,別忘了,儒林居是王家的產業,地下的迷宮比地上還複雜。”蔣牧塵鬆開簡雲裳,徑自坐過去插話道:“宋悅死了,宋青山逃離玉蘭道,估計接下來的動作會更多。而且那些殺手也急於拿到東西,這種時候她不可能會冒險離開。”
“有道理。”沈亮表示讚同:“目前的問題是,我們怎麼才能拿到儒林居,最終的地下平麵圖。王家人保存資料的方式非常特別,尤其是這種關乎自身安危的資料,更是嚴密。”
蔣牧塵略一沉吟,覺得這個問題確實不好解決,於是安慰道:“總會有辦法解決,先吃飯,吃完大家集思廣益,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算暫時抓不到王若菲,拿回病毒原液也不錯。”
聽他說到吃飯,其他紛紛坐回餐桌前。忙了一下午,大家都餓的不成樣子,於是用餐的畫麵格外美麗……幸好簡雲裳提前將兩盤菜,移到沈清寒和秦湘雅麵前,否則估計等她們落筷,盤子裏已經空了。
“你經常和這幫子人一起吃飯?”沈清寒側眸望著身邊的秦湘雅,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是堅決不入這行嗎,什麼時候轉性子了。”
“沒轉性,你看看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是我的學生,我純粹是被拖累的。”秦湘雅含糊訴苦:“這一幫子人裏,就沒個正常的。”
“確實都不正常。”沈清寒深以為然。以前還任職的時候,不是沒遇到過挨餓的情況,隻是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不忍直視的畫麵。
好幾個大男人和兩個孕婦三個美女搶吃的,而且還搶的很凶,簡直不能忍。
“對了,你年底是不是又要出國?到時候一起啊。”秦湘雅抬頭看一圈狼吞虎咽的眾人,愉悅笑開:“回來好幾個月了,感覺住的不適應。”
“是紀少華讓你不適應吧。”沈清寒沒看她,小口小口的扒著米飯:“這次見他有沒有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過去就過去了唄,你看我都快30了,怎麼可能還會衝動。”秦湘雅掩去失落,無所謂的笑笑:“你呢,有沒有打算?”
“沒,上半年去廟裏求了一簽,簽文說我三月桃花開,如今都12月了,眼看臘梅都開了我也沒看到桃花。”沈清寒憶起簽文的全部內容,眉宇間浮起一絲苦笑。
“說不定是明年三月,我30好幾了都不急,你才25歲急什麼。”秦湘雅給她碗裏夾了塊肉,神秘兮兮的笑起來:“一會送好玩的東西給你,比甲殼蟲還好玩的。”
“武器?”沈清寒最喜歡的是這個,於是好奇問道:“高端不高端?”
“簡單防身殺人越貨沒問題,主要是攜帶方便,出家旅行必備。”秦湘雅抬眸,見其他人都吃飽放了筷子,也下意識加快速度。
沈清寒笑笑,動作一如既往的優雅從容。
晚飯結束,大家一起去客廳休息了一陣,跟著回到了工作室。
新添置過來的橢圓形會議桌上方,幾盞造型簡單的吊燈已經打開,眾人抱著各自的筆電,陸續坐過去。很快,會議桌前方的投影布上,出現了宋悅跳樓的畫麵,以及宋青山離開時的情形。
圍桌而坐的十個人沉默著,靜靜注視畫麵上摔的麵目模糊的宋悅,雪白的高定婚紗貼著地麵散開,侵染了滿地的鮮血,鮮豔的刺激著每個人的視覺神經。
“根據資料顯示,玉蘭道的安防係統被破解後大約兩個小時,宋悅從14棟的頂層跳下。當時情況比較混亂,因此埋伏在附近的幹警,沒能攔住宋青山。”蔣牧塵打開激光手電,將畫麵切到交警大隊沿路拍攝的監控視頻上,繼續說:“宋青山在下午6點四十分左右,隨車進入市區,在這個時間裏,交警大隊的監控係統,被人安裝了自動刪除存儲的木馬。”
“看來他早就料到我們會動手,於是先殺了宋悅,再借著宋悅的死,達到脫逃的目的。”鍾閑庭滿不在乎的嘀咕:“禽獸不如的東西,連自己的妹妹都能下得去手。”
“或許宋悅是自願死的。”蔣牧塵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目光望向顧旭之:“旭之,你通知人將宋悅的遺體,送到刑警隊去,並對外放出消息,警方懷疑她吸食大麻過量,正準備對遺體進行解剖。”
顧旭之點頭,這時沈亮忽然來了一句:“查一查宋悅名下的房產,人若真是宋青山殺的,他必定在宋悅的某一處房產中。”
話音落地,另外幾個人的手已經放到了鍵盤上,十分自覺的開始忙碌。
之後蔣牧塵和顧旭之又補充了晚上在同家胡同,和殺手交手的詳情,製定出新一輪的追捕計劃,結束會議。
秦湘雅拉著沈清寒第一個起身,回到自己白天坐的位置,拿出改良版的魅影遞給她,並說明了構造和使用方法。沈清寒愛不釋手的戴上,當即對著牆上的標靶射出去。
一把射中靶心,頓時讓她欣喜不已。上次幫忙,她得了一台天樞,這次是三十隻甲殼蟲還有魅影,別說多開心。
蔣牧塵回到電腦前忙碌一陣,考慮到宋青山的行為已經完全失控,於是提醒眾人要注意家人的安全,末了聯係上沈北,命他帶隊,負責守著西山蔣家的院子,防止宋青山反撲。
忙到夜裏九點,交警大隊的監控係統修複,京都也再無事情發生,大家設置好係統的自動預警,疲憊回房。沈清寒被秦湘雅死皮賴臉的拉著,無奈答應留宿。
蔣牧塵一身疲憊的回了房,倒在沙發上半天起不來。簡雲裳去給他放好洗澡水,又心疼又好笑:“這一天跟打仗似的,累壞了吧。”
“還好。”蔣牧塵拉住她的手,嗓音沙啞如砂石滾過玻璃:“被人拿槍頂著的滋味不好受,許久沒有嚐過,所以有些心累。”
“從殺手出現,我們就猜到他們的目的不是殺了你們,而是想確認趙子敬放出的消息是否屬實。”簡雲裳體貼的捏著他的肩膀,輕笑:“能看到你被嚇到也不錯。”
“沒良心啊,你可別教壞我的女兒。”蔣牧塵也笑了,俊臉洋溢著寵溺之色:“注意胎教。”
“我在屏幕裏看的是正麵嘛,自然看得清楚。”簡雲裳抬手點了下他的額頭,情緒有些低落:“別耍賴了趕緊去洗澡。不知今晚能安睡幾個小時。”
“宋青山今晚的安排失敗,應該暫時不會在動。”蔣牧塵依言站起來,扶著她一起往浴室走去,一臉哀求:“你陪我。”
“好,我要看人魚線,要看腹肌,還要看肱二頭肌。”簡雲裳一路數著,眉眼彎彎的伸出手在他身上捏來捏去:“好像多了不少的肥肉怎麼辦,手感沒以前好了。”
蔣牧塵錯愕回頭,轉瞬意味深長的笑開:“這麼說,你以前其實很喜歡……嗯?”
“有肌肉美男的性感曲線看,又能看又能摸還能用,為什麼不喜歡。”簡雲裳朝他眨眨眼,惡狠狠補充:“你要是敢發胖,我立即不要你。”
“……”蔣牧塵楞了下,嗓音沉沉的愉悅笑開。
深夜,儒林居。
再次經曆一番騷擾的22號別墅,靜默矗立於墨色的夜空下,周遭都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的聲音。
別墅二樓的主臥室中,沒有開大燈。路燈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進來,影影綽綽,漸次照亮王若菲的身體。白皙細膩的肌膚,瑩潤映照浮浮沉沉的光影,無形散發著讓人移開視線的誘惑。
許振霆背對她,清俊的容顏掩在光線的暗影裏,令人無法看清他真實的表情。
王若菲伸出手,手掌貼著他後背緊實的肌肉,輕輕摩挲,嗓音輕輕柔柔如微風拂過湖麵:“睡吧,你不是說準備送我一隻翡翠鐲子嗎,我們明天去逛街。”
許振霆心中一頓,全身的神經末梢,在她的掌下從沉睡到蘇醒,漸漸起伏不平。
忽然他猛的轉過身,伸手將她撈到自己胸前,嘴唇似笑非笑,雙眼緊盯她微微顫動的胸口,嗓音變得有些冷戾:“既然你不打算和我解釋今晚的事,那我們做些別的。”
王若菲本能的咽了下口水,嫵媚嬌笑:“生意上的打擊報複,沒什麼好解釋的。”
“是嗎?”許振霆意味深長的輕笑,身子往後一倒,重重摔進床裏,手上的力道一收,突然掇住她的腰,稍稍用力讓她坐在了他腰腹間。
王若菲驚呼一聲,目光飄忽的望著身下的男人,心底漸漸生出恐懼。今晚的許振霆和前兩天十分的不同,他的目光裏仿佛透著洞悉一切的譏諷,但又從未讓她輕易捕捉。
“好看嗎?結婚一年多,怎麼還看不夠。”許振霆黯啞的嗓音,帶著絲絲笑意:“要不要看得更加仔細?”
“不用……”王若菲微微俯下身,在他意味不明的視線裏看見自己的模樣,心底荒涼如沙漠。而他卻輕車熟路地撩撥探尋,毫無預兆的與她融合。
不像是歡愉反而更像是懲罰,王若菲感覺自己就如一葉扁舟,在海浪奔湧的大海裏,失去目的般隨波激蕩。腦中的思緒淩亂又紛雜,不斷刺痛著她神經。
許振霆不愛她,哪怕她用盡手段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他終是不愛她。因為太熟悉,此刻即使不用試探,她也能從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眸中,想象出自己狼狽的樣子,窺見他內心深處狠戾而決絕的恨意。
“振霆……”她無助的呢喃著,臉頰因為心痛而變得蒼白無比,顫動的睫毛在暗影裏,抖動如蝶。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一滴滴滑下,氤濕了白色的枕頭。
許振霆沒有回應她的呢喃,身體的溫度在她輕喚出聲的瞬間,漸漸降至冰點。
王若菲怔怔的望著他,跳動胸口的心髒,不斷的開始往下沉,好似永遠落不到實處般,急切的想找抓住某些東西。她張開幹裂的唇,哭腔濃重的哀求起來:“振霆,求你放過我……”
“若菲……”許振霆緩緩睜開眼,薄唇誘惑的勾起溫柔的弧度:“你是不是有許多的事情瞞著我?是不是此刻,心裏仍想著別的事?你說過要給我生寶寶的,不記得了……嗯?”
寶寶?王若菲明銳的捕捉到這兩個字眼,頓時心如死灰的收了眼淚。充斥大腦的*亦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原本柔弱無助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冽。一抹冷酷的殺意從眸底一閃而逝。
她是蒼鷹,京都最大的間諜組織首腦,居然奢望男人給予的愛情!真是可笑!深埋於骨髓中嗜血因子,被許振霆的話輕易挑起,身體在瞬間恢複全部的力量,猛的翻身出手如電地按住他的雙手,兩條看似纖細的腿,鐵箍一般壓製住他膝彎,兩條黛眉微微一蹙,清冷嘶啞的嗓音帶著戲謔笑開:“振霆,這場戲從開始就是我在主導,所以你休想……”
她故意停下來,妖豔魅惑的容顏,漸漸貼近他的臉頰,唇角勾著冷漠而疏離的弧度,一字一句的說:“休!想!逃!走!”
許振霆眸光深邃,墨色的瞳仁中溢滿了偽裝出來驚詫:“原來這才是我妻子的真麵目?若菲你到底隱瞞了我些什麼,為什麼我一點記憶都沒有!”
話音落地,房中的氣氛倏然凝固。
王若菲眯起雙眼,仔細描摹他英挺的眉眼,半晌無言。那雙眸子裏吃驚和心痛,真切的如一麵鏡子,纖毫畢現的映出她的心虛而慌張的樣子。
“你不說是吧?”許振霆趁她愣神的功夫,動作溫柔的將她的手臂拿開,成熟穩重的麵容暗沉下去,一臉落寞的穿回睡袍。
“振霆,你說你沒了記憶……”王若菲的聲音很小,並帶著輕微的顫音:“是真的嗎?”
許振霆眯起眼睛,眸中隻有深不見底的黑,深深望她一眼。邁開長腿繞過床尾,徑自往門外走去。到了門前,他停下腳步,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夫妻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我們還是好合好散吧。”
王若菲木然的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出聲。
許振霆眼底浮起玩味,徑自去了客房。人才進門,冷不防後背被人踢中,他踉蹌著往前撲了幾步,不等看清動手的人,下顎骨再次對方的手肘擊中。
他心頭火起,雙眸瞬間迸出濃烈的凶光,毫不留情的反擊起來。可惜他平日隻是健健身,和王若菲十年的苦練比起來,又豈能占到便宜。
很快,他便被王若菲打倒在地,嘴角淌出一絲血線。他仰起頭哼都沒哼一下,甚至輕佻的望著她,露在睡袍外的洶湧曲線:“我更喜歡你不會反抗的樣子,那樣於我來說,才是徹徹底底的玩物。”
“找死!”王若菲啞著嗓子低吼一聲,不再猶豫的又是一擊落下,跟著敏捷翻身,從床底拿出一副手銬,決絕將他的手腳銬住。
“打人的功夫不弱,別的方麵就麻麻地,當玩物當的有些不稱職。”許振霆又笑,臉上寫滿了她的嫌惡:“我一直覺得,王小姐可以更下賤一點。”
王若菲脊背一僵,迅速整理好身上的睡袍,轉身出了客房。
淩思明說過,催眠隻是將他的記憶調換,根本不存在失憶一說。方才她險些被他的深情的樣子騙過去,想到自己白天還那般討好他,心中頓生厭棄。
厭棄那樣被人踩到塵埃裏,還奢望看見陽光的自己。
房門關閉的餘音很快消失,許振霆蜷縮著挪到牆邊,嘴裏不斷發出吃痛的抽氣聲。他此時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王若菲是如何發現自己的偽裝,而是在想盡辦法,離開這裏。
掙紮退到窗前的書桌旁,他掙紮站起,用嘴要開抽屜,背過身將抽屜裏的一盒便簽夾摸了出來。
不料這時,王若菲忽然去而複返,手指間夾著兩隻無色的高腳杯,笑靨如花的望著許振霆:“想跑?好像沒那麼容易。”
許振霆也笑,平靜的眸子裏看不出絲毫的惱怒,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做夢。他不是輸不起,被人關在廢棄的工廠,一關就是兩個月他都能忍過來,王若菲給的這點羞辱算什麼?何況在男女關係這件事上,吃虧的人一直是她。
女人再如何強大,內心裏總渴望有人關心,渴望有人安慰。王若菲以為憑她的手段,留他不成問題,那他就成全她,看她的心能承受幾多刺激。
王若菲喜怒不辨的目光,隔著一室昏暗的光影,靜靜望著他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容顏,心底已經愈合的傷口,仿佛又被人狠狠劃了一道。疼的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嘩”的一聲脆響,她手中的高腳杯狠狠撞擊著他身側的牆壁,飛濺而起的玻璃碎屑,深深劃破許振霆的後背,劃破他的胳膊,豔紅的血珠一顆顆滲出來,緩緩滴落地麵。
王若菲拍拍手,再次頭也不回的離開。許振霆盯著大開的房門看了幾秒,收回視線悄悄將一枚回形針,藏到指縫中間。
果然,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有保鏢和傭人一起上來,悄無聲息的清理地麵,順便將他帶走。許振霆一言不發的任憑擺布,心裏異常平靜。
下午郵件發出去後,他就一直焦灼不安的等待,可惜最後等來的人,卻是日前的那兩個老外。顯然,他們應該也是發現了,前一棟別墅地底下的不對勁,但又和他最初一樣,並不知有地道將兩套別墅兩聯。
原本,他有機會趁著下午王若菲熟睡時動手,卻沒那麼做,原因就在於他必須要找到病毒原液。而想要拿回病毒原液,最好的方式便是留在她的身邊,隻是形式和自己想象的略有差異罷了。
被帶到一層客房後,保鏢取來繩索,將他手腳綁到鐵架床的四個角上,便一臉漠然的離開。他試下了下繩子的鬆緊度,唇角微微勾起。
上大學那會,他沒少參與攀岩和野外露營活動,紮繩的手法不說爐火純青,此刻的束縛對他而言,解開也不成問題。冬天的夜晚,寒涼入骨,他盡量分散注意力,借以保存體力。
聯想起保鏢走前並未幫自己蓋上被子,必定是王若菲的意思,他遂嘲弄的閉上眼。
房中寂靜片刻,王若菲果然抱著一台筆電,麵無表情的走進去。許振霆輕輕地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嘲笑道:“是不是剛才沒有滿足?迫不及待的想求我要你。”
王若菲緊緊的抿著紅唇,美目之中恨意翻湧。但也僅僅一瞬便恢複如常,臉上的表情極其平靜。挪過張椅子,她徑自坐到床邊,淺笑出聲:“你說用刀破開簡雲裳的肚子比較好,還是直接讓她一槍斃命?”
許振霆心頭一滯,含著笑看她:“比起討論別的女人,我更喜歡回憶你浪蕩的模樣,尤其在固源的那一晚……”
“你無恥!”王若菲平靜的表情出現深深的裂縫,倏然舉起放在筆電鍵盤上的spp,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許振霆的胸口。
“你舍得開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第一個男人。”許振霆又笑:“說真的,你原本就夠賤的,還可以更賤一點。也隻有你這麼賤的人,才會跟宋青山聯手,害死這麼多無辜的……”
話沒說完,王若菲突然丟開筆電,猛撲上來往他嘴裏喂了一顆藥丸。等他反應過來,那藥丸已經吞進了胃裏。許振霆狠狠的咬了下後牙槽,忽然又笑開:“看來還真是得不到滿足。”
王若菲此時卻鎮定的去拾回自己的筆電,若無其事的對著鍵盤一陣敲打。許振霆料想那不是什麼好藥,因此也閉了嘴巴不再刺激她。
活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口出惡意,極盡羞辱。心底到底還是殘留著一分歉意,若她愛的人不是自己,或許也不會如此偏執而瘋狂。
然而時光回不去,很多事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她的強求在他看來,從來就是無足輕重,能讓他感覺到有分量的,始終是幼年的恨意,和對簡雲裳一生不變的執念……
淩晨四點,清華坊9棟頂層c座依舊燈火通明。
宋青山一臉木然的坐在輪椅上,手邊的書桌上擺滿了宋悅的照片,手機裏不斷重複播放她大學畢業時,自己親自給她拍的視頻。
“大哥,你不要每次板著臉,我同學會被嚇到。”
“大哥,我想去海邊遊泳,你什麼時候休假?”
“大哥,你說蔣牧塵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大哥,壞女孩是不是嫁不掉?”
“大哥……”
一聲聲軟糯的呼喚,恍恍惚惚的掠過耳畔,既清晰又模糊。他無聲的張著嘴,俊美突出的臉龐,布滿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痛苦。
他埋首在幹燥掌中,肩膀不住的起伏。
宋悅自殺死了,刑警隊居然還要屍檢,以確認她是否吸食大麻過量。不消說,這一定又是蔣牧塵的主意!顫抖摸出手機,他翻出宋延望的號碼,指尖停在撥出鍵上遲疑著,久久無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