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春宵(2 / 3)

簡雲容點點,眼裏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

一旁的蔣牧塵聽著姐弟兩的對話,心底略有動容,可惜無暇分神。直到將整條青蟲喂完了,才放鬆的笑著說:“看樣子應該是能養得活的,雲容你弄些幹淨的水過來。”

“拿水做什麼?”簡雲容不解,不過還是起身去拿了瓶蘇打水過來。

蔣牧塵眸底閃過一抹無語,及時出聲製止:“不是那個,你到廚房弄些自來水就行。”

“噢……”簡雲容拖著長長的尾音,扭頭飛快的往廚房跑出。

蔣牧塵放了竹簽,雙腳發麻的站起來,目光溫柔的看著簡雲裳笑:“睡得好嗎?”

“家具有黴味,晚上怕是沒法睡。”簡雲裳的注意力,都在不斷張嘴的小麻雀身上,聞言隨口說:“前段時間雨水太多,這房子長時間沒人居住,牆紙都發黴了。”

蔣牧塵聽完,立即轉身出了客廳。

簡雲裳也沒在意,試著拿起竹簽去逗那幾隻麻雀。

片刻之後,門外依稀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跟著響起簫碧嵐咋舌的聲音:“嘖嘖,我說雲裳,你的家還真是越來越氣派了,不過我喜歡!”

簡雲裳仰頭笑了下,正好簡雲容拿著水跑來,遂吩咐道:“你把鳥窩放到安全的地方,省得小黑和它的女朋友惦記。”

簡雲容應了聲,飛快端起地上的鳥窩,一溜煙的跑上樓。

簡雲裳起身拍拍裙子,笑著問簫碧嵐墨珍怎麼沒來。

簫碧嵐佯裝不悅的哼了聲,大剌剌的進了客廳,隨意窩進沙發:“來了呀,在外麵偷看舊愛。”

話音剛落,就聽墨珍沒什麼情緒的嗓音,陰測測的身後傳來:“anne你這張大嘴巴,一天不嚼舌根就不舒服了是吧。”

簫碧嵐苦著臉從沙發上爬起來,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倨傲抬起下巴。

簡雲裳無語,趕緊拉了她們上樓,一起去自己的工作室參觀。

上到樓上,墨珍對工作室沒什麼興趣,隨便掃了掃就去了琴房。

“雲裳,要不要陪我合奏一曲?”她開口的同時,人已經不由自主的坐到鋼琴前,遲疑打開琴蓋。

簡雲裳和簫碧嵐聞言,俱是一愣,繼而忍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自從沈亮因公殉職,墨珍這兩年幾乎沒有看過鋼琴,更別說是碰。沈家二老擔心她睹物思情,葬禮結束,即強忍思念之情,將客廳裏的鋼琴移去雜物房。

簡雲裳默默和簫碧嵐交換了下眼神,安靜的走到她身邊坐下。

偏頭望一眼她沉靜的容顏,顫抖的指尖隨著她的動作,徐徐落到黑白的琴鍵上。

彈的是門德爾鬆的《仲夏夜之夢》序曲,它曲調明快、歡樂,也是墨珍第一次遇到沈亮時,正在彈奏的曲子。

情緒不對,彈出的曲子自然也失去了原本的意味。簡雲裳心如明鏡,十指配合著她的節奏,故意將曲子彈出悲涼而寂寥的意境。

在她們的腳底,是保鏢和傭人房,同樣設有寬敞的餐廳和茶室。

夕陽的餘暉漸漸消散,昏暗不明的光線,從巨大的落地窗裏透進茶室,隱約照亮窗邊那抹,高大而寂寥的身影。

耳邊的琴聲,清冷如鋼珠撒向冰麵,粒粒分明,顆顆透骨。

沈亮長歎一聲,唇邊泛起縷縷苦澀的笑意。

她到底還是認出了自己。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布滿半張臉的醜陋疤痕,糾結而猙獰的鼓起來。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裏,塗滿了憔悴的疲倦,和深深的哀傷。

深愛的女熱近在尺咫,而他卻無法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隻能躲在角落裏,遠遠的偷偷看她。

起伏在胸口的心髒,傳來陣陣抽疼。那琴聲亦仿佛帶著魔力,引著他回想起最好的時光,最燦爛的風霜,還有彼此,最初的青澀模樣。

墨色的雙瞳倏然變得黯然,然而筆直修長的雙腿,卻不由自主的邁開,循著琴聲傳來的方向,堅定的邁開步伐。

琴聲越來越清晰,而腳步也漸漸的變得沉重。

他告訴自己,隻看一眼,一眼便夠了……

“嗨!亮哥能不能請你過來幫個忙。”猶豫的瞬間,卓輝嬉皮笑臉的拎著烤爐過來,朝他努努嘴:“這是給弟兄們準備的,你幫我提一把。”

沈亮的神色瞬間恢複如常,不露痕跡的收回已經邁上踏步的腳,冷靜過去幫忙。

兩隻烤爐,有火炭還有醃過串好的肉串、以及雜七雜八的燒烤料子。

搬完又安置妥當,沈亮豎起耳朵聽了聽,樓上的琴音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心底仿佛鬆了口氣,又感覺到深深的失落。

墨珍的性子他比誰都清楚,她表麵上驕傲、清冷,內心裏卻極度的敏感。

尤其是在感情上,她從來不會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不會勉強也不強求。

想著黑眸再次黯淡下去,不住的期盼,她彈琴隻是興之所至,而非存心試探。

晚來的人也就那麼幾個,除了墨珍和簫碧嵐,顧旭之是最後一個到的。

傭人把燒烤爐子支到後院的涼亭邊上,由園子裏的廚師幫忙燒烤,簡雲裳姐弟以及蔣牧塵他們,就坐在亭子裏閑聊喝酒。

沈亮的身份畢竟隻是保鏢,他遠遠的看了一眼,折回副樓門前。

這裏同樣也支起了爐子,隻不過都是自己動手。

卓輝在那邊坐了片刻,拎著一打酒過來,嬉皮笑臉的要求加入。

“那邊多好,有專人幫著烤。”沈亮不鹹不淡的看他一眼,自顧拿了支啤酒起開,仰頭喝去大半。

卓輝也起了一支酒,苦笑:“好什麼呀,他們什麼身份,我什麼身份。”

“你在蔣牧塵身邊呆了多少年?”沈亮喝完,語氣隨意的說:“我看他很器重你。”

“好多年了,從畢業就跟著他,那時候連合同都不會看,幾年光景,老子快被他磨成全才了。”卓輝笑笑,似抱怨似感激。

“喝了吧,你將來也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沈亮安慰的拍拍他,心裏想的卻是,自己和他們本來是一路人,如今卻隻能保持距離。

卓輝感激一笑,舉著酒瓶和他碰了下:“別喝高,有吃有喝可別忘了本職工作。”

沈亮眸色一暗,仰頭把瓶子裏剩的的酒都喝了。

後院,涼亭裏氣氛並不太熱烈。

墨珍和顧旭之看起來都心事重重,簫碧嵐隻顧著陪簡雲容,捧著手機玩遊戲。簡雲裳頗有些無語,她沒料到蔣牧塵,真的會邀請顧旭之過來。

間或聊一兩句閑話,大多數時候大家都保持著沉默,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簡雲容因為腸胃的問題,隻能喝飲料,燒烤也不能吃太多。坐了一會便被簫碧嵐拉著起身回了屋裏。

夜裏9點左右,涼亭裏的氣氛愈發顯得清冷。墨珍喝至微醺,提了一支啤酒在手裏,拍拍簡雲裳的肩,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小墨……”顧旭之意識到不對勁,剛開口就被蔣牧塵給攔住:“放心,這園子裏都是我的人,墨小姐不會出任何意外。”

“師兄,你放心吧。墨墨做事有分寸的。”簡雲裳適時幫腔,視線追著墨珍的身影,悄悄歎了口氣。

頭頂的夜空星光稀疏,墨珍踩著院中柔軟的草皮,目標精確的往副樓走去。

今天她一到這裏,就和簡雲裳要了地形圖,所以很清楚自己該去哪裏找沈亮。

都說酒壯人膽,她今天就是豁出去,也要問清楚,到底是什麼狗屁任務,需要他隱姓埋名,拋棄父母拋棄摯愛,藏身在簡雲裳身邊。

遠遠的,副樓的燈光已經清晰可見,她停在門外,所有的勇氣在聽見沈亮說話的那一刻,瞬間消散。

她忘了他曾經是軍人!

軍人的天職,就是要保護公民的財產和人身安全。

雙腳無力頓住,她顫抖著握緊酒瓶,頹然坐到地上。

他能活著已經是上天眷顧,她怕這一衝動,會導致他全部的努力,功虧一簣。

“地上涼。”男人的嗓音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黯啞,輕輕自她頭頂響起:“我去叫人送你回去。”

墨珍怔怔抬頭,明亮的雙眸穿過層層暗影,直直望進他的眼底:“你是誰。”

“小姐你喝多了,我去叫人。”沈亮胸口一滯,艱難轉過身。

身後安靜幾秒,下一刻明顯喝高了的小女人,搖晃著掙紮站起,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人嗎?”

“放手!”沈亮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平靜出聲:“小姐請自重!”

“自重?”墨珍重複著他的話,身子不失敏捷的轉到他麵前,挑釁的揪住他的領口:“婚禮還有一周就要舉行,我的未婚夫卻為國捐軀,從此生死兩茫茫,你讓我自重?”

沈亮脊背微僵,張著嘴卻無言以對。

“怎麼,你也同情我?”墨珍語笑晏晏的望著他,突然踮起腳尖,發狠的吻向他的唇。

這一刻,她心裏想著的,隻是要把自己的愛人找回來。什麼國家什麼天職,統統拋開。

兩年多的日夜思念,重傷蘇醒後的茫然,躲在家門外聽她和父母閑聊壓抑,在這個猝不及防的吻中,盡情的宣泄出來。

失而複得的悲喜情緒,如同在夜色裏點燃的焰火,不斷刺激著沈亮殘存的理智。

他著迷的圈著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全身心投入的汲取著她甜美的味道,恨不得時間就此停住。

不知過了過久,他突然推開她,一言不發的攫住她的手臂,扭頭大步走向車庫。

“亮哥……”卓輝不過是想出去透透氣,結果意外看到方才香豔的一幕,忍不住出聲:“晚上我會交代值夜的不給你留門哈。”

輕鬆玩笑的語氣,聽在沈亮耳中,卻仿佛一記重錘,瞬間將他拉回現實。

任務未完成之前,如果自己的身份提前暴露,弄不好國家會再度遭受損失。

一旁的墨珍雖然喝得熏熏然,腦子裏卻是異常的清醒。

她後退一步,再不確定是否還有其他人看見的情況下,客氣而疏離的先行坐進車裏。

“行了,你接著去喝吧。”沈亮模糊的回了句,開門坐進駕駛座。

火紅的法拉利f12berlia徐徐駛出沁梅園,很快沒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