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決定是她下的沒錯,可是真正要搬,心裏多多少少會有些不情願。
蔣牧塵看她臉色不對,一本正經的把自己手機遞過去,略微沙啞低沉的嗓音,徐徐響起:“黃曆上說,今天宜安宅宜遷徙,微博黃曆表示宜約會、宜造人。”
“……”簡雲裳黛眉微擰,越過他徑自去了工作區。
所有的電腦都是她買來配件,一樣一樣親手組裝起來,實在不放心讓外人觸碰。最重要的是,書櫃裏還有許老教授送的百寶箱。
蔣牧塵跟在她身後進去,慵懶的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眸底浮起點點得意之色。
沁梅園的房子,幾天前就已經看過。她嘴上答應要搬,但又不停的找理由,不是公司的事情忙,就是天氣不好。實在想不出理由,居然拿黃曆唬弄。
簡雲容倒是有心幫忙,可是人微言輕,簡雲裳嘴巴上說,一切以他的想法為準,骨子裏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女人。
她說不行自然就是不行。
耐心等了這麼多,可算讓他等來好天氣,好日子。
“要不要我幫忙。”看了一會,他不自在的出聲:“這些東西保鏢會小心的,你何必自己動手。”
簡雲裳回頭冷冷的掃他一眼,沒接話。
蔣牧塵碰了個軟釘子,厚著臉皮又陪了一會,才含著笑退出去。
“姐夫,我那邊都準備好了,這裏還要多久。”剛走到門外,簡雲容抱著一隻籃球,興高采烈的越過回廊跑來。
“噓……”蔣牧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他拉到一旁,壓低嗓音問道:“你姐是不是懷疑你了,不然怎麼一直不主動搬家。”
“不會吧……”簡雲容撓了撓腦袋,偏頭往屋裏瞄了一眼,很肯定的說:“不會,那天在皇朝,我覺得自己演得挺好的。”
蔣牧塵斂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拍拍他的肩膀:“你先一邊玩去,我去試探試探。”
簡雲容賊笑著點點頭,抱著籃球一路叫著小黑跑了。
蔣牧塵剛準備進屋,卻見顧旭之黑著張臉,腳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秒,默契的去了已經無人居住的北院。
何家大娘過世之後,醫生全部撤了出去,隻有簡雲裳偶爾會自己來獨坐。
進門各自找了椅子坐下,顧旭之揚了揚手裏的房本,苦笑:“我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也不算太遲,雲裳一向疼愛雲容,你在她身邊這麼久,早就應該意識到這點。”蔣牧塵明顯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雲容想搬,她肯定不會阻攔。”
顧旭之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揶揄。
劍眉擰了擰,問道:“大概什麼時候能搬完?”
“著急趕我們出去啊?”蔣牧塵欠身給他倒了杯茶,唇邊噙著一抹慵懶的微笑:又說:“房子雖然沒有買成,不過答應給你的東西,我可是一早就準備好了。”
顧旭之眯眼瞅他:“那倒要謝謝蔣少的大方。”
蔣牧塵不再說話,丟下他起身出了北院。片刻之後,他手裏拿著一隻資料袋,神色凝重的折回來。
顧旭之也不客氣,接過來便當場打開。
空氣一下子沉寂下去,隻剩三三兩兩的麻雀,嘰嘰喳喳的在院裏花壇裏蹦來蹦去。
蔣牧塵黑眸眯起,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口抿了抿。
和趙子敬同時落網的老外,經查居然是位國際通緝犯,因此秘密審訊他的時間,一拖再拖。
顧旭之原本就不太抱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出‘流星’的線索,沒料到蔣牧塵竟然出手幫忙。
仔細翻完手裏的資料,他抬起頭,眸底閃過一抹凝重,遲疑開口:“雲裳知道這事嗎?”
“不可能讓她知道,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蔣牧塵的嗓音裏,透著輕描淡寫的隨意。
這話裏的意思如此明顯,顧旭之也不好仔細追問,收了資料轉開話題,問起既然搬家,要不要一起吃一頓道別飯。
“有你這樣的情敵還很讓人窩火……”蔣牧塵大笑,跟著告訴他,沁梅園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晚上就在院子裏吃自助燒烤。
顧旭之笑笑,低頭看一眼時間,起身告辭。
走之前,到底沒忍住還是去了一趟正院。
簡雲裳姐弟搬過來時東西並不多,所以走也沒什麼好搬的。走進客廳,裏麵幾乎沒怎麼動,隻有一旁的偏廳,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眸色暗了暗,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前曲起手指在門板上輕叩:“雲裳。”
簡雲裳似乎有些嚇到,回頭見是他立即笑開:“什麼時候到的,我還想等搬完了,衛生搞好再把鑰匙還回去。”
“鑰匙不用還,反正這宅子也是空著,不會有人來住。”顧旭之的笑容裏含著絲絲苦澀:“你真的決定要和他同居?”
“我和他已經結婚了,算不上是同居吧。”簡雲裳淺笑:“何況雲容非常喜歡沁梅園的院子。”
是不是如果我一早和雲容打好關係,你也會為了他嫁給我……顧旭之端詳著她絕美的容顏,話湧到嘴邊,卻沒有勇氣說出口。
突然的沉默導致場麵有些變冷,簡雲裳尷尬的甩了甩手臂,轉開話題聊起秦湘雅的近況。
“聽說她從墨珍那帶走了個女孩,現在在非洲那邊當救世主呢。”顧旭之沒什麼好氣:“本來想找她幫忙,改進一下魅影的射程,死活不給麵子。”
簡雲裳微微莞爾:“她那也是正經事,等她回來肯定會幫你改進的,師姐這人麵冷心熱。”
那你呢雲裳?你是心冷麵也冷,還隻對蔣牧塵不冷?顧旭之心裏的疑問,幾欲衝口而出,最後依然什麼都沒說,大方的笑著告別。
房裏安靜下來,簡雲裳有些發怔,視線追逐著他挺拔而高大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幽幽收回。
窗外陽光正好,明亮耀眼的曬進窗戶裏。她歎了口氣,席地坐到一片狼藉當中。
絕美的麵容微微垂著,墨色的黛眉糾結擰在一處,眉宇間淡淡的落寞,讓人忍不住為她心痛,單薄的肩頭使她看上去,更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因為整理東西而弄出的粉塵,不斷的隨著光線起舞,令她的周圍仿佛鍍上了一層白色的光圈。
蔣牧塵一踏進房門,就看到了讓他呼吸凝滯的這一幕,一時間心頭禁不住泛起酸意。
他不知顧旭之在她心中,是怎樣的一個存在,隻知道她大學四年,他對她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
沉默站了片刻,他放輕腳步走過去,臉上蕩開溫柔的笑,輕聲低語:“要是實在不舍得,不搬也可以。”
“叫保鏢進來吧。”簡雲裳起身,若無其事的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去書櫃,將許老教授送的百寶箱抱了起來。
背對著他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她欠了顧旭之太多,卻不知如何償還。
由於東西不多,而且太府廣場距離王府井並不遠,前後花了不到一個小時,浩浩蕩蕩的車隊就開進了沁梅園。
這是簡雲裳第二次來,與上次匆匆一瞥不同,從今往後,她或許會在這裏久居,又或許隻是和顧家別院一樣,仍是暫住一段時日。
抱著百寶箱進到別墅客廳,簡雲容把小黑和它的女友一放,開心的去了後院。
簡雲裳沉默的坐著,視線忽而變得有些模糊。
夏天來臨,他小時候最愛遊泳,自閉這麼多年,他連水都沒下過,想起來就覺得心酸。
“房間在樓上,你要不要去看看。”蔣牧塵將餘下的事,交給卓輝和陸逸凡,彎著眉眼向她發出邀請:“你一定會很喜歡。”
“上次已經看過了,帶我去工作室吧。”簡雲裳略感不自在,低著頭沒有看他。
蔣牧塵撓了撓頭,俊臉騰地紅到了耳根:“好吧。”
特地為簡雲裳預留的工作室,也在二樓,隻不過是在副樓。
主樓共四層13間房,視聽室在樓頂,主臥在二層,三層是書房和簡雲容的房間。
從主樓散發著曆史餘韻的走廊穿過去,便是琴房和工作室所在的副樓。
來到工作室,簡雲裳隨手放下百寶箱,走到窗邊往下看。
院中植滿了各色梅花,可惜花期未至,枝椏上綠葉凝翠。
不遠處的泳池邊上,是同樣頗有些年頭的參天古樹,陽光透過枝椏傾灑下來,落下星辰一般耀眼光斑,淡淡映照滿院的碧草芳菲。
蔣牧塵陪著她站了一會,扭捏著從身後摸出房本,佯裝不經意的遞過去:“雲容年紀還小,這個東西你幫他保管一下。”
簡雲裳掃了一眼封皮,紅唇微微抿緊。
見她不說話,蔣牧塵心裏一陣打鼓,隻好頂著厚臉皮打趣:“感動了?”
“想我誇你?”簡雲裳揚起笑臉,眸底亮晶晶的閃過一抹狡黠:“這房子就算你不送,我想要買,也會買得到。”
“……”蔣牧塵臉上的笑容倏然凝固,俊臉上的暗紅,也比方才更紅了幾分。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她!
這宅子的前房主不是他,當初想買下顧家別院,顧旭之那頭強驢死活不賣。沒轍,他隻好讓卓輝滿京都打聽,才相中了這裏。
辦完手續交完款子,他私下帶簡雲容來過幾次,見他是真的喜歡,這才有了那天在皇朝,兩人唱雙簧的戲碼。
“雖然如此,我還是謝謝你。”簡雲裳淡淡勾起唇角,轉身去了隔壁的琴房。
上次來,她別的沒怎麼在意,獨獨喜歡這間琴房。
呈菱形的布局,通透開闊的落地窗,全白的地板和牆麵,美得像似童話世界裏的公主城堡一般。
最主要的是,琴房名副其實,不止有鋼琴這種西洋樂器、還有古琴和古箏這種傳統的樂器存在。
“一直聽說你多才多藝,為我彈一曲怎麼樣。”簡雲裳含著笑意的嗓音很輕,好像隻是隨口一說。
蔣牧塵星眸微沉,立即像閃電般閃出一道喜悅的光芒,優雅挽起袖子:“想聽什麼,鋼琴還是古箏?”
簡雲裳笑容淺淡的仰起臉,存心刁難:“古箏吧,會這個的男人可不多。”
男人得意的揚起眉,自己搬了琴凳過去坐好,骨節分明的大手,有模有樣的置於琴弦上方。
下一瞬,蕩氣回腸的琴音,便從他指間傾瀉開來。
一曲《高山流水》,經他的雙手演繹,音色顯得更為雄渾,更為激蕩人心。
簡雲裳聽著有些癡,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邊,輕手輕腳的搬了張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