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帝慢慢倚在了龍椅上,一時間身形有些頹然,兩隻眼中更是無神,這些東西確實都是他沒有考慮過的。
韓蘇窮追不舍,接著道:“並且,這種無為的治國方式,肯定會找信得過的人來實施,可是你所寵信都是些什麼人?既有國之碩鼠,富可敵國的戶部尚書姬無道,又有大衍高祖起義之時,與其裏應外合,遂成大衍開國元老的右丞相李秉天。更有宦官魏大忠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排除異己,自命九千歲。更在武朝忠將袁天野與大衍交戰之時,連下了十三道令牌將其調離了戰場,遂導致護國戰局的崩潰!為了推卸責任,卻將這一切罪責強加在了這位忠將的身上,並且愚弄世人,宣揚其作戰不利,才導致武軍大敗,不僅將其淩遲處死!還將從他身上割下的血肉拿去下酒,當真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最後他總結道:“前麵聽你說話,依然是將武朝的覆滅算在了大衍太祖的頭上。然而,我卻認為:一個政權的顛覆,不僅是有外因,更是其內在的腐朽破敗所導致的!”
青葉撓了撓頭,不明所以。
陸斬元和劍心都愣愣的看著韓蘇,俱是沒有想到這位因為皇帝寵愛而身居高位的韓國公,還真的有兩把刷子。
連武豔妃都輕咬嘴唇,若有所思的模樣。
韓蘇勾動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心裏卻是道:“哥們高中選的曆政,一直沒啥鳥用,沒想到這個時候拿出來侃人,倒是好用的緊。”
然而,聽了韓蘇的一番話,魏公公眼中的綠火登時閃爍不定,哆哆嗦嗦的伸手擦了擦腦門上並不存在的汗珠。
升仙帝抿嘴眯眼,目光冷的滲人,直視身旁的魏公公,冷聲道:“好你個魏大忠!好一個九千歲!你到底還要瞞朕到幾時?!當日朕出關之時,你可不是這麼跟朕說的!”
魏公公噗通跪倒在地,躬身垂首,把頭磕的響亮,哀聲道:“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趁陛下閉關之時,貪戀權勢,結黨營私。奴婢罪該萬死!”
“你還朕袁愛卿!”升仙帝冷眼看著魏公公,緩緩伸出手掌,隻見他幹癟的手掌上,登時有紫金氤氳浮現,大有將後者掌斃的勢頭。
叩拜間,魏公公頭上的帽子滾落下來,露出滿頭銀發,發簪經不住歲月的蹂躪,一聲脆響斷成了兩截,以至於他滿頭的白發披散在一顆白骨頭顱上,簡直形如鬼魅,隻聽他厲聲哭號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聽信李秉天那個賊子的讒話,冤殺了袁將軍!”
畢竟是侍奉在自己左右八百年的老仆,升仙帝又怎能忍心將其擊殺,最後握掌化拳,狠狠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卻是心下鬱悶難解,一陣氣血翻湧,讓他臉色漲得通紅,忍不住咳了起來,“咳咳——”
登時他周圍的清風大動,散發出陣陣馨香,本就是是油盡燈枯的他,身形瞬間委頓了下來。
“陛下息怒,都過去了……”武豔妃泫然欲泣,輕聲勸慰。
聽到這陣咳嗽聲,魏公公忽然停下了磕頭的動作,把頭抵在地上,帶著哭音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啊!確實是奴婢貪戀權勢任用親信,不僅誌大才疏,還剛愎自用,衍軍剛剛起勢之時卻沒有放在眼裏,遂放任其做大,等反應過來時,卻也已成虎狼之勢。這姓韓的後生說的沒錯,我朝的顛覆與我有很大的幹係,奴婢這八百年來無不是每日埋怨自責。之所以苟活在人世,隻是想著您身邊無人,我留此殘軀能夠侍奉於您,從而減輕自己的罪責。今日便是陛下駕崩之日,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隻希望來世還能做主仆,讓老奴我還能侍奉在您左右……”
“算了,你起來吧……”
八百年過去了,成王敗寇,早已成定局,升仙帝也看淡了,歎了一口氣,看著魏公公披頭散發的狼狽模樣,一想到他為了能照顧自己,將自己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時間在有多少怨恨也化為了雲煙。
卻見魏公公還是趴在地上,沒有起身,升仙帝隱隱感覺不妙,微顫著聲音嗔怪道:“朕都原諒你了,怎麼還不起來,還想倚老賣老,讓朕扶你起來不成?”
一陣帶著馨香氣味的清風吹過,卻見伏在地上的魏公公,一顆白骨頭顱,從身體上分離下來,“咕嚕嚕”在地上滾動,翻滾間能看到他眼中的綠火早已消散幹淨,隻剩下兩個白生生的窟窿眼。接著,就聽見一陣乒乓脆響,卻是他整個的身體坍塌下去,一身的鋼鐵骨架分解開來散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