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溫馨,就好似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婦,胤禛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些事情叫下人去做就是,仔細傷了眼睛。”
年世蘭不防胤禛突然出現,帶了關心的話語卻叫她心頭一暖,先前純元皇後帶來的不快也漸漸隱去。她刻意偏過頭去:“臣妾還在禁足,皇上怎麼來了,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胤禛隻是笑說:“既然華妃不歡迎,那朕還是回養心殿批折子去吧。”
“皇上。”年世蘭急道,終是站起身去,挽著他的臂彎不讓離開,“來了也不讓人通報一聲。”
“朕過來看看你。”胤禛頓了頓,“朕聽黃規全說了。”
胤禛自然知道黃規全所說都是華妃授意,但他派人細查之下發現確有其事。年世蘭也沒打算旁敲側擊地讓胤禛知曉,索性命黃規全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胤禛若不信,自會派人調查。
眼下,就隻剩下胤禛的態度。
“皇上……”年世蘭輕喚一聲。她想問他打算如何處理這事,可才一叫出口,又覺這話由她來說極為不妥。難不成自己要讓胤禛為了自己舍棄生母?這是道難題,就好比如果有人問她哥哥和皇上同時遇險,她會先救誰一樣,她無法立即給出這個答案。
她會犯難,他亦是如此,她不舍得逼他。
胤禛似是看出她心中的忐忑,朝她伸出手,把年世蘭攬在懷裏:“朕在。”
“皇上。”
“朕在。”
那麼簡單的兩個字,她卻已是心滿意足,他在就好了,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她願意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他會護她周全的。
胤禛在她耳畔緩緩道:“朕今晚留下來陪你。”
年世蘭自然是覺得好,自從她懷了孩子,又由於各種因由,胤禛已經許久沒在翊坤宮留宿了。她仍像往常那樣,親自替他梳洗更衣。
胤禛的肩膀很寬闊,都說男人的肩膀寬闊是為了借給女人靠,她就不止一次地靠在這上頭。其實別人不知道,有時候,胤禛也需要找個地方靠一靠,他也有很多無能為力。年世蘭覺得很幸運,她曾看見過他軟弱的樣子。
他一直過得很辛苦,與她這個被阿瑪和哥哥寵著的“小公主”是不同的。從小便是要苦讀,因著滿族是馬背上民族,還要時常練騎射和布庫,她記得胤禛身上有好幾處傷痕。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年世蘭記得清楚。
那時候她剛嫁入王府不久,他背上有一處傷得特別明顯,又是心疼又是好奇,一問之下才知道是當年康熙爺在時,有回木蘭秋獵,他被一頭發瘋的母熊重傷,他僥幸逃脫,卻留下了那道疤。
從前她覺得猙獰,今日再看,已然沒有當初的感覺。
年世蘭細數著胤禛背上的傷痕,那些傷痕呈現出肉色的模樣,訴說著年代久遠,她忽而怔了怔,覺得似乎少了什麼。
電光火石間,腦中忽地閃現一副畫麵,年世蘭驟然覺得身體左邊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沉。
……
“……純元是皇後的親姐姐,當年她還是在皇後懷著孩子的時候來府裏照顧皇後。可沒想到皇帝就這樣對純元一見鍾情,還來宮裏求了哀家要納純元為嫡福晉……”
“……哀家也奇怪,一個純元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皇帝早已答應了皇後等孩子出世就立皇後為嫡福晉,真是世事難料啊……”
……
她知道幸福很簡單,卻沒想到簡單到一衝就散。死了的人,隻會愈發完美,也隻有死了的人,才能永垂不朽。
原來,是她自己癡心妄想做了一場白日夢。
胤禛似乎是覺察出年世蘭的異樣,說起話來:“朕已經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就叫福惠,你看如何?朕希望這孩子出世後一切順利,永享惠澤。”
她楞楞地回過神,應了聲:“皇上覺得好就差不了。”她聽見他沉沉的笑聲,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