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扶飲過一杯,隻覺那酒入口微寒,似又有些青梅的酸味,等那酒入食腸卻又覺得熱熱的,舌根處泛著些許清甜。這滋味直勾的人又想再飲一杯。
臨扶舔舐著口中殘留的酒水,歎道:“果然是神仙釀的酒,與那些小妖釀就是不同,不如你把那方子告訴我,我叫小妖存著。”
楚靈道:“不過是山中尋常的果子,稍稍施加了些法術罷了。”
臨扶卻失望道:“原來如此,你使了神仙的法門自然和下屆的酒不同。”
楚靈卻不答話,他白衣白袖,眼角低垂,臉上又是那副一貫的波瀾不驚,臨扶很想知道,他那副安靜淡然的皮囊後麵,到底藏著什麼“幽思之意”。
悶飲無趣,臨扶問楚靈道:“楚靈的酒甚好,隻是少了下酒菜,不知道天上宴席上有何佳肴,我這邊也可命小妖仿著做些?”
楚靈思忖片刻,道:“瓊瑤杏仁茶、清池玉蟹、鳳尾魚翅、紅梅珠香,這幾樣不錯。”
臨扶一聽這菜名,幾乎下巴掉下來一般,仙人吃的飲食自然與凡間不同,隻是聽這精致的菜名,恐怕琴山中想要尋到食材也難,隻是自己誇下海口,要如何圓場。
楚靈卻不知,臨扶山中的小妖大概沒見過這等佳肴珍饈,他轉念一想,道:“算了,吃多也膩,我這幾日在琴山,卻瞧見山中的新筍不錯,水裏遊魚肥白,想來味道不錯。”
臨扶一聽,原來楚靈中意這些,忙喚小妖道:“速去山中割些新筍、下水捉些白魚,再將山中新鮮果蔬野物多製備幾樣,做幾樣小炒,端上來給神仙下酒。”
楚靈一聽,卻皺著眉頭道:“兩個人,無需吃這麼多。”
臨扶道:“無妨,山中物產豐富,供我二人飲食,尚不到九牛一毛。”
楚靈見他如此說,也不多言。
二人喝得極慢,及至太陽下山,方才飲完半盅,臨扶見楚靈倒不急著走,心裏歡喜,此時小妖們也將小菜備好,臨扶看著這滿桌佳肴,又見天色暗了,便命燃起紅燭。楚靈白衣勝雪,此時亦有些微醺,那白紙般的臉上起了些許紅暈,照在燭光下,何似麵含桃花。
琴山的竹筍水嫩,白魚清脂幽香,入口即化,楚靈嚼了幾口,想來自己所思之物果然沒錯,不由微笑。臨扶起身,為楚靈斟了杯酒,見楚靈淺笑,不覺道:“楚靈笑顏,勝過琴山姹紫嫣紅。”話一說完,方知自己唐突。楚靈倒恍然未覺,仍舊含著那半片竹筍,細品其味。
臨扶心想,那神仙大約是被讚地多了,我奉承他一下,便不覺得了。
二人酒過三巡,桌上菜吃了又撤,撤了又上,這山中小宴,直吃到月上枝頭。
楚靈雖是神仙,遇到美酒,也自貪杯,不知不覺已將帶來的清酒,盡數喝完,他平時表情冷淡漠然,似是天下大事與己無關,酒性愈發化在臉上,塗抹地濃淡相宜,卻是一片情愁繾綣的醉意,似乎心中有無限惆悵心事。
此時臨扶也有八分醉意,想到既然楚靈在此,何不請他再彈一次《幽思》。
臨扶借著燭光,問楚靈道:“楚靈上仙,自你走後,我時常思索那幽思之意,卻終究參不透,亦難彈出這《幽思》之曲的意境,不如今日你再彈一次,也讓我再學一遍。”
楚靈扶著隱隱發痛的額頭,苦笑道:“何必執著於此,幽思,幽思,本應是我這等流放之人才應彈的曲子,你來去自由又是琴山之王,天下之大,可任由馳騁,何必學我?做個苦悶徘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