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1 / 3)

六懸賞

原來離采桑村不過十多裏,駐紮著上嶽城防軍的一個中隊,接到司令部的飛鴿傳書,不敢怠慢,隻是部隊一路搜索前進,行軍較慢,到天明時方才到采桑村,鍾成雲等人才躲過了一劫,不然待軍隊展開,誰也走不了,當真成了甕中捉鱉。

鍾成雲見狀罵道:“真是背運,拉尿也遇倒風,快找個地方讓我們躲起來。”嚴延吃了一驚說:“你小子又闖了什麼禍,這麼多人來抓你,跟我走吧。”說話時連衣服也來不及穿,隻帶上門,領著鍾成雲三人向後村而去。

鍾成雲一麵走罵道:“你不是又帶我們躲進蘆葦裏去吧。”嚴延笑說:“你倒說個地方去躲。”鍾成雲嘿的一笑,心想:這倒好,才出來了又進去。

嚴延卻比三人路徑要熟得多,領著三人急步而行,東一拐,西一拐,來到一個小港汊前,月光下遠遠便見一隻小船係在那裏,隻說了聲:“上船。”便解開纜繩,待三人上船,撐開竹篙,小船箭一般的向蘆葦蕩中而去。

他在蘆葦蕩裏蕩開船笑說:“你們放心,隻要進了蘆葦蕩,不是我誇口,一萬人也找咱們不到。”說話時那船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彎,鍾成雲三個人看上去都是一片黑沉沉的蘆葦,一個模樣,直轉的頭昏腦脹,也不知到了哪裏。

這時東邊天隱隱透出一線白來,太陽漸漸自那白線裏現出,一點血一般的紅緩緩將四周的黑雲滲透,黑如鵝脂般的暗雲紅黑斑駁,大地的輪廓也清晰起來,遠處黃綠相間的晚稻一望無際,四周蘆葦低垂大葉,在晨風裏搖蕩,莽莽蒼蒼,接天連野,葦蕩間湖水碧綠。

嚴延此時方才細看韓拾英和馮韞二人,笑說:“你小子不是把誰家的丫頭給拐出來了吧,小時候偷瓜,長大了偷女人,你小子長進了不少,還一偷兩個,都是美女,不錯。”

他隻顧胡說,根本沒見鍾成雲對他連使眼色,韓拾英已經麵如冷霜:“你放屁放完了沒有。”可惜她此時無法發動魔法,不然早一個冰菱飛出,將嚴延凍成了冰柱。

嚴延卻不理會笑說:“這個女人有個性,我喜歡,成雲你太小,不合適你,讓給我怎麼樣。”

韓拾英已經怒不可遏,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你懂不懂禮貌,有沒有家教,鍾成雲你都交的什麼朋友,一幫流氓地痞,也不拿個鏡子照照,一張馬臉,長得跟地瓜一樣,你也配,呸。”她沒法用魔法,隻好使用女人最原始的武器,開口大罵。

嚴延的臉雖有些長,卻絕不是一張馬臉,他身材高大,更不是像個地瓜,臉上五官棱角分明,頗有風霜之氣,是那種成熟男人特有的臉,雖不英俊,但給人一種沉靜又不泛幽默,嚴謹而又不拘謹的感覺,高大的身子幾乎比鍾成雲高了一個頭,虎背熊腰,曬成古銅色的皮膚,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粗放豪宕,他一時嗬嗬大笑說:“我倒是第一次聽人說我長得像地瓜,成雲,有我這麼大的地瓜麼?”

鍾成雲心中偷笑,他從見這位韓大教授,便被弄得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連做夢也想找個人把她痛扁一頓,現在有人替他報仇雪恨,實在是天底下再找不到的好事了,但心知這位韓小姐有些孤傲脾氣,現在還是逃亡,當真惹火了她,她發起火來,也不是好玩的,笑說:“你倒不像地瓜,像個傻瓜,不要鬧了,我跟你說正經事。”

他一時將馮吉祥如何被陷害,馮韞如何報仇,自己兩個人又如何救她,簡單說了一遍,嚴延聽得臉色大變說:“你這次闖的禍不小。”他向韓拾英含歉一笑說:“韓教授,對不住,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兄弟開玩笑慣了的,還請你見諒。”

韓拾英兀自怒氣不息,哼了一聲,閉目養神,不去理會。嚴延將船再轉了幾轉,然後直向一片蘆葦駛去,那蘆葦甚是茂密,船在那裏幾乎行不動,嚴延費了老大的功夫,才勉強進入,三人一看,原來這裏蕩中又有個小蕩,到處被蘆葦遮蓋,從外麵看根本難見到裏麵還藏著有人,實在是一個天然的藏身之所。

一時嚴延對鍾成雲說:“兄弟,你們幾個藏在這裏不要動,他們搜也隻會在外圍,到不了這裏,我現在趕回村子裏,探聽探聽消息,再想辦法把你們送走。”

馮韞好奇問:“你沒船,怎麼回去?”嚴延一笑,鍾成雲也笑起來,卻見嚴延將身一跳,已經跳進湖裏去,一個潛水,早不見了蹤影。

鍾成雲閑坐一時,見遠處隱隱有水鳥亂飛,人聲嘈雜,說:“他們開始搜咱們了。”

天亮後軍警的搜索更嚴密了,人手增添了一倍有餘,警察和方府的守備隊自南向北,城防軍則自北向南,十人一組對整個蘆葦蕩展開搜尋,誰都知道內裏有一個能發動暗黑魔法禁咒的魔族魔法師,還有一個尚不知身份,想來武功魔法也不會低到哪裏去,因此眾人都不敢散得太開,敵暗我明,誰也不願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如果這些人知道那個所謂的魔族魔法師現在隻剩下半條命,還一個所謂的高手不過是一個魔法學院的魔法白癡,連初級魔法師也不如,非氣得吐血不可。

鍾成雲又坐了一時,雖然他極是信任嚴延,找的地方肯定安全,但心底究竟不塌實,不由想找些話說,而且有一句話哽在心裏很久了,問馮韞說:“對了,你們兩個是魔族麼?”韓拾英這時忽然睜開眼睛,抬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魔你個頭,我什麼時候說是魔族了。”她無法發動魔法,又深恨鍾成雲的朋友胡說八道,恨屋及烏,於是用手去敲打,打得鍾成雲頭上生痛,不由摸著頭說:“不是魔族怎麼會暗黑魔法。”

韓拾英輕蔑的說:“說了你也不懂,問什麼。”馮韞微笑解釋說:“並非隻有魔族才會暗黑魔法,暗黑魔法與金木水火土五係光明魔法都是一種魔法,隻是修煉的方式不同而已。是不是,韓老師。”韓拾英不說話。

鍾成雲奇道:“有什麼不同?”馮韞又續道:“你知道我們大陸存在魔武極壁,修魔法的不能修武士,修武士的不能修魔法,但魔族天生就能打破魔武極壁,魔武雙xiu,這就跟暗黑魔法的修煉方式有關。”

鍾成雲呆了一呆問:“暗黑魔法有什麼奇怪的修煉方式麼?”韓拾英在一邊冷冷的說:“跟這種白癡解釋簡直是浪費口水,別人隻一句話可以說明白的,他要花上十句話。”但她難得見到鍾成雲如此好學,隻任由馮韞給他解釋。

馮韞說:“韓老師研究暗黑魔法,就是想打破魔武極壁,她發現暗黑魔法與其它魔法修煉的方式截然相反,我們的魔法修煉,主要集中在頭部精神力的修煉,暗黑魔法修煉卻是從胸部的正中部位,通過另一種形式的冥想,主要是形成一種氣,類似於武士的鬥氣,再用這種氣控製空中的暗黑元素,發動魔法。”

鍾成雲大吃一驚說:“胸部的中部,你說的是檀中穴,是內氣麼?”韓拾英卻比他更為吃驚,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小子,你也知道穴道,你懂內氣麼?”鍾成雲嚇了一跳說:“我學過考古,古代的內功還懂一點,對了,馮韞,你那天帶過來的竹簡就是講這些玩意兒的,那也沒什麼,都是騙人的東西。”

韓拾英才慢慢放開他的手,在她想來,考古和武功魔法是全不沾邊的東西,否則以她的個性,早把國內的古墓挖了個底朝天。鍾成雲這時卻似乎抓住什麼了一般,隻是頭腦中相當模糊,不由急問:“那怎麼用氣控製元素,發動魔法。”

馮韞一指腦子說:“用意念,然後配合咒語。”鍾成雲想了一想說:“你教我試一試。”馮韞聞言搖頭說:“不行。”鍾成雲一呆:“怎麼不行?”馮韞解釋說:“大陸之所以禁止習練暗黑魔法,是因為人的身體結構與魔族不同,這種魔法對人的心理和情緒的影響相當大,一旦修煉了這種魔法,人的性格會逐漸變得冷酷無情。情緒波動也相當大,變得易怒,嗜血,殘忍,總之沒好處。”

鍾成雲搖頭說:“我怎麼沒覺得你們有什麼變化。”但心底裏卻說:難怪這樣的恐怖,原來是學了這種見鬼的魔法。馮韞笑一笑說:“我修煉的時間不久,韓老師有她特殊的方法。所以還能克製。”

韓拾英冷冷說:“我那個方法也不大管用,現在魔法力已經開始反噬了。”鍾成雲卻直覺感到這種魔法與自己修習的內功心法有某種關聯,雖然還說不清在哪裏,但他總覺這個東西對自己極是有用,因此一笑說:“有這樣好的魔法,你也不教我,還是不是我女朋友,反正明天還有沒有命也不知道,管那麼多。”

馮韞臉上不由微微發紅,韓拾英冰冷的聲音傳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個白癡連她腳趾丫也不配,算了吧,馮韞,他要想死就讓他死,我倒要看看,一二百的魔法能量,練暗黑魔法是個怎樣的情形。”

馮韞隻覺臉上發燒,不由低聲說:“不要練了吧。”鍾成雲發怒道:“你也太羅嗦了,我死又不是你死,你煩不煩?”馮韞想不到他會發火,一怔之下說:“那好吧。”她隨即將暗黑魔法的一般基礎理論詳細給他闡述,然後再教他如何使用意念,控製元素,足足講了兩個多小時。

這一番講解,鍾成雲卻似一個在黑暗中摸索了無數年的人,忽然打開了一個新天地,以前在他想來,使用魔法非得有足夠的魔法能量不可,但暗黑魔法的使用令他豁然開朗,原來使用魔法,並不一定要靠魔法能量,內力也是魔法之源。

但他雖領會了這一番理論,實驗起來,卻發現丹田中空空如也,原來他在自然之林貫通經脈,內力耗損巨大,非要一兩年工夫方能恢複,因此鼓搗了半天,連個麻雀蛋大黑球也發不出,令韓拾英冷笑不已,馮韞則抿著嘴輕笑。

鍾成雲不由大是泄氣坐下說:“不練了不練了,看來我這一輩子也不要想學會魔法。”他一時假裝看看天色,隨口說:“嚴延這小子怎麼還不來,不是出事了罷。”

他本是想掩飾自己的尷尬,誰知韓拾英冷冷說:“這小子多半是去告密去了。”鍾成雲差點兒跳了起來,叫道:“韓大小姐,沒影的事千萬不要胡說罷,他像個告密的人麼?”

韓拾英輕蔑的哼一聲:“一臉的痞子相,他不告密?你等著死罷,”她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變,輕聲說:“噤聲,有人。”

三人透過蘆葦望去,隻見遠遠三四條小船緩緩向這邊劃來,船上上嶽城防軍紅黑相間的製服在陽光下分外醒目,手裏的刀槍閃著鋼鐵的寒光。最後一條小船上則是兩個魔法師,都穿著高級魔法袍,特製的絲質黑底袍泛著水光。

蘆葦蕩這裏水深甚淺,航道狹窄,而且相當複雜,上嶽城防軍的水軍大船吃水太深,是進不來的,要進來的也隻有小船,且需當地的漁民帶路,不然很容易迷路。鍾成雲不由有些擔心,心想:不會讓這位大小姐的烏鴉嘴說中了罷。要知現在他們三個人根本沒什麼抵抗能力,如果被發現了,就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當下裏三個人誰也不敢動,現在隻有賭這些船是無意中撞來的,而不是嚴延帶過來的,這裏蘆葦濃密,外麵的人不進來,裏麵的人隻要不動,根本看不清。

那幾隻船越來越近,幾乎離三人小船停泊的小蕩不過數尺,鍾成雲連那些城防軍製服鈕扣上的花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三個人連大氣也不敢出,隻聽一個軍官模樣的矮胖子說:“咱們賭一個金幣,我賭他們還在蘆葦裏。”

一個魔法師的聲音傳來:“再加你那瓶三四○六年產的波多葡萄酒,我加一個有高級魔法加持的魔法弓,賭他們已經逃走了。”

旁邊一個細瘦軍官說:“你們還有心思打賭,要抓不到人,一大堆人要倒黴的。”

那矮胖軍官漫不經心的說:“那是上頭的事,關我們這些小軍官什麼事。理他呢。”細瘦軍官點頭說:“也是,喂,你們聽說沒有,剛才得到的消息,三個魔族的懸賞每個人都加到了一萬金幣,媽的,一萬金幣,要讓我碰到,非發大財不可。”

那魔法師聞言冷笑說:“就憑你那幾手把式?那可是能啟動禁咒的魔族,你當是街上收保護費的阿三,少發夢罷。”

鍾成雲三個人聽了不覺一怔,當時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不過一百多金幣,一萬金幣,像這些城防軍的小軍官幹一百年也掙不到。三個人想不到自己的身價如此之高,大出意料之外,不過也有些高興,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值一萬金幣的,當年上嶽城大盜團夥飛鷹集團一夜連搶一十八家金鋪,盜首張清的懸賞也不過五千金幣,這一次恐怕是上嶽城有史以來懸賞最高的了。但也心中惕勵,政府出這般高價,看來此次是下了血本,勢在必得,自己幾個人多半凶多吉少。

幾隻小船幾乎是在三人藏身的蕩邊帖過,但沒人注意到蕩中還有蕩,漸漸駛遠,三人懸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下來,鍾成雲看那些船駛遠,忽然高興得差點在船上翻了個筋鬥,說:“想不到咱們這樣值錢呢,媽的,他們要是肯把錢給我,我馬上去自首。”

馮韞輕輕一笑說:“你什麼時候變得要錢不要命了。”韓拾英尖刻的說:“他何止不要命,隻怕有錢連媽也會賣呢。”鍾成雲嘻嘻一笑說:“爹親娘親,不如錢親,至理名言呢。”說話時左顧右盼說:“嚴延這小子怎麼還不來,我都快餓死了。”

三個人從昨夜一直逃亡,到現在已近中午,粒米未進,鍾成雲這一提起,不由覺都有些餓了,但四麵都是蘆葦,雖然水裏有魚,隻能看著幹瞪眼,沒法撈上來。隻得指望嚴延,誰知左等右等,等了一下午,眼見著太陽從正中漸向西斜,直到落山,也不見他的人影,隻把三個人餓得眼冒金花,虛火上升。鍾成雲趴在船頭看著西邊天那個紅橙橙的落日說:“媽的,那是個燒餅多好。”

馮韞哧的一笑說:“是你也吃不到。”

參加過三十年前人魔兩界大戰的人沒有人會忘記魔族的可怕,元元三三八五年,魔族從西北突破瑪魯帝國的托魯要塞,一百多萬大軍進入風之大陸,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人類的曆史由此倒退五十年。最後大陸一百二十三個大小國家組成“反魔聯盟”,動員兵力近一千萬,經過近十年的戰爭,才在佩森公國的牙輪堡會戰中一舉擊敗魔族主力,魔族被迫退兵,而人類也由此元氣大傷,雖號稱大勝魔族,其實是慘勝,已無力進攻,最後雙方於元元三三九五年在托魯要塞簽訂著名的<人魔互不侵犯協定>,規定:雙方各守邊界,不通往來,雙方居民不得以任何理由踏入對方領土。

協議簽訂近三十年,魔族一直處於沉寂狀態,但在克裏共和國佩裏行省的上嶽城驚現魔族的消息很快震驚了全大陸,各大媒體都用頭版頭條來報道這一驚人新聞,標題之嚇人,連記者自己也要嚇一跳,什麼“上嶽驚現魔族,魔影籠罩全大陸。”“上嶽魔族發動暗黑禁咒,首席執行官邸一片廢墟魔族蠢蠢欲動”“魔族挑釁全世界”“魔族圖窮匕見”之類,當然還有各種記實新聞,如“我與小魔女馮韞不得不說的故事”“我與戴內褲魔族的零距離接觸”“在暗黑禁咒發動的那一刹那――痛並快樂著”“在我的內褲被萬惡魔族偷走的日子”。而各種記敘當年人魔大戰的記實文學,研究雙方大戰經典戰役的專著之類,一律成了暢銷書,樂壞了一大群出版商,這恐怕是鍾成雲等人做夢也想不到的。而這也是上嶽城將懸賞定得如此之高的原因。

在整個大陸鬧翻了天的時候,鍾成雲卻在蘆葦蕩裏望眼欲穿,太陽落山,月亮東升,嚴延連人影也不見,幾個人又累又餓,最後輪流著睡覺,肚子餓就拚命的喝湖水,喝得人頭昏腦脹,睡到半夜,大家都有些不耐煩了,韓拾英說:“這樣幹等也不是辦法,沒給人逮住,也餓死了。”

鍾成雲也不由有些泄氣了,說:“怎麼辦,要不乘天黑咱們偷偷溜進村子裏弄些吃的來。”馮韞搖頭說:“不要罷,現在村子裏到處是軍隊,再說你認得路嗎?”鍾成雲垂頭喪氣的搖一搖頭,這個蘆葦蕩跟個迷魂陣一般,要讓鍾成雲來駛船,多半轉來轉去還是回到原處。

三個人商量來商量去,都束手無策,這時隻聽得一陣船槳劃水的輕響,三人吃了一驚,透過蘆葦,月光下一條小船直蕩過來,船上一人,因距離甚遠,看不清麵目。鍾成雲喜道:“這小子終於來了。”馮韞奇道:“你什麼時候眼睛變得這樣好了,這麼遠也看得清。”鍾成雲微笑說:“這是原來我與他定的暗號,如果來了,故意劃水弄出響聲,以他的水平,劃槳哪裏會有聲音。”

馮韞再聽,果真這時那船行來,無聲無息,不覺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約的暗號?”鍾成雲嘻嘻一笑,這個可不能說,那還是他十二歲時偷了上韓村的狗,被人追躲在蘆葦蕩裏與嚴延約下的。

不一時嚴延已近蘆葦,慢慢進蕩來笑說:“都餓了罷,開飯了。”說話間扔過一個包袱來,鍾成雲接過了打開,卻是一隻燒鴨,幾條燒魚,隨手撈了條魚,將包袱扔給了韓拾英。一麵開啃說:“你不是被人逮去了罷,這時候才來。”

嚴延也不過來,隻在那船上說:“當真好險,差些兒就被人逮去了,你不知道,你們才離開,軍隊就把整個村給包圍了,隻許進,不許出,不放一條船下水,還好我遠遠的看著不對頭,沒有進村子,躲在葦子裏,到天黑才溜進去,弄了吃的來,還偷了一隻船。”

他這幾句話說來輕巧,但三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城防軍把守如此之嚴密,他又弄吃的又偷船,那是提著腦袋在玩,稍有差錯,連他也陪進去了。幾個人也不知說什麼好,隻不停的吃東西。

嚴延在一旁默不出聲,待他們吃完了,從船上又拿出一個包袱來說:“我弄了幾件衣服來,你們快換了,成雲,今晚我就送你和韓小姐過湖,馮小姐暴露了身份,送過去了也沒用,隻好在這裏再委屈幾天,再想辦法讓她走。”

韓拾英在一邊冷眼看嚴延,發現此人根本不像表麵上的那樣粗豪,其實心思相當慎密,也沒有廢話,處事說話往往切中要害,而且極是周到,實在不像個漁夫,不由暗暗納罕,心想:人說百室之內,必有賢聖,實在不錯。

鍾成雲點頭說:“你有把握沒有,恐怕城防軍的水軍都調動了,湖麵上可沒有那麼好走。”嚴延笑道:“你這小子什麼不好扮,扮魔族,搞得天下大亂,你現在是有名了,戴內褲的魔族,哈哈,吃苦的是我,你放心,豐澤湖寬著呢,再說他們抓住了又怎麼樣,你的女人內褲呢,誰有證據說咱們是魔族,快點換衣服罷。”

他笑吟吟的說話,隻鍾成雲在脫衣服,韓馮兩人卻動也不動,都把眼睛看著他。嚴延一怔之下,頓時會意笑說:“小子,你快些,換了到我船上來,小姐們要寬衣呢。”

鍾成雲嘻嘻一笑說:“那感情好,可以偷看。”說得連韓拾英臉也紅了,正待給鍾成雲一個耳刮子,馮韞兩頰發燒,居然搶先忍不住踢了鍾成雲一腳罵:“流氓。”鍾成雲哈哈一笑,迅速換了衣服,跳到了嚴延船上,笑說:“你才知道我是流氓。”

鍾嚴兩個人背轉身去,鍾成雲說:“三分鍾,多了咱們就偷看了,媽的,生下來誰不是赤條條,偏要穿什麼衣服,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他胡說八道之即,二人都換好衣服,嚴延看看天色說:“現在是半夜,正好走路。”說話時又從船艙裏拿出一個紙包來遞給馮韞說:“這裏有些幹糧,你這幾天將就一些,我沒有來,千萬不要亂動。”

馮韞接過了點頭答應,韓拾英拍拍她的肩,也慢慢過船來,鍾成雲在船頭握住馮韞的手說:“馮韞,咱們要不要來個吻別。”韓拾英罵道:“吻你個頭。”她現在都懶得打這個憊懶家夥了。馮韞由不得淚水撲簌簌流下來,強笑說:“你們保重。”放開了鍾成雲的手。月華如水,水行如訴,風清露冷,蓼紅葦白,三人一船,緩緩離了小蕩,在水麵蕩開一線水跡,波光嶙嶙,轉眼不見,馮韞由不得哭出聲來。

豐澤湖湖麵最窄也有數十裏,一葉小舟在湖麵上,實在與滄海一粟無異。經過一天一晚的搜索,上嶽城龐大的搜索隊一無所獲,而輿論的壓力越來越大,因此反而加派了人手,湖麵水軍全部出動,晝夜不停巡邏。但嚴延水路極熟,而豐澤湖又太過寬廣,有幾次差點碰上巡邏船,都被他閃開了。將近天亮時分,三人已過了湖,來到上嶽城下。

嚴延也不下船笑說:“小子,下回有這樣的事,千萬莫要再找我,累得人賊死。”鍾成雲大笑說:“快滾罷,不找你找誰,我那個同學你要看好了,少一根頭發,我把你那個村子一把火燒了。”嚴延哈哈一笑,蕩開船而去,眨眼沒在湖波之中。

韓拾英看他船去遠說:“你這表哥一點也不像個打魚的。”鍾成雲一笑說:“你還做夢呢,他當年可是無為武士學院的十大高手之一,全國武士的大賽,他拿過第一,差點就進了共和國高級軍事學院,”

韓拾英呆了一呆,不覺奇怪:“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打魚?”鍾成雲一笑說:“打魚有什麼不好,沒人打考勤,沒人逼你幹這個幹那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要不是被老爸逼著,也想去打魚呢。”兩人一時說話向前走,已來到上嶽城的城牆邊。

韓拾英四下裏一看說:“這是哪裏?”鍾成雲向前一指說:“那裏拐個彎,就是西城門,咱們先想好了到哪裏去。”韓拾英沉吟一時說:“你現在冒冒然回家不合適,馮韞是你的女朋友,又是跟你進的方府,你的失蹤又太巧了,那幫軍警不是傻瓜,最先懷疑的肯定是你。”

鍾成雲其實一直為這個在擔心,但他想韓拾既然敢回來,便一定有辦法,因此故意沉吟一時說:“那怎麼辦,那我也不回去了。”韓拾英一笑說:“你不回去正好證實了他們的懷疑,叫畏罪潛逃,你父母親怎麼辦,共和國法律對魔族的家屬可是不會放過的,你放心,隻要你一口咬定不是魔族,是跟我出門去了,又有我給你作證,咱們倆再把一些細節商量好了,他們再有懷疑,也沒有證據,可是拿咱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鍾成雲想了一想,也隻有如此,但始終覺得有些懸,他雖一向看不起那幫軍警,有時候還笑他們是吃幹飯的,但這種國家機器一旦真正運轉起來,也不是好玩的,因此如此決定,賭博的成分居多。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於是這師生二人在城牆底下對口供,把韓拾英塑造成一位誨人不倦的好教師,鍾成雲則是位勤學好問的好學生,韓拾英教授為提高學生對魔法的認識,帶鍾成雲同學到鄉下轉了一圈,領略大自然,增強感性認識雲雲。

二人生恐出差錯,又仔細對了兩三遍,盡量把細節想細,看看天色放亮,緩緩向城門而來。令二人奇怪的是,城門的盤查並不是很嚴,隨便看了看二人的證件,便放行了。兩個人慢慢向學院而來。

兩個人進了學院,卻見與平時一般,沒有什麼變化,正是上課的時候,隻零零星星幾個學生,看見韓拾英,恭恭敬敬的打招呼行禮,頗為憐憫的看著鍾成雲這個倒楣蛋,一定又是被這個恐怖老師給逮住了。

兩個人一時便向韓拾英的宿舍而來。她是新進的教授,有一間單身宿舍。學院單身宿舍背臨學院的後山,呈一字排開,此時寂靜異常,陽光下隻幾隻小鳥在門前嘰嘰的叫著,韓拾英開了宿舍的門,便見一個人立在那裏,一個生冷的聲音傳來:“偽裝魔族,發動暗黑禁咒,你好大的膽子。”把鍾韓二人臉都嚇白了。

七劍聖

鍾成雲看時,但見客廳的正中一個中年人,穿一件深黑的長袍,麵容清瘦,眉如龍行,目似鳳臥,雙目開闔之間,精光四射,立在那裏,便如淵停嶽峙,這人身子雖不甚高,但一舉手,一投足,都有一種吞吐天下的霸氣,鍾成雲才一進門,就幾乎被他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嶽,自然使人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不過鍾成雲很快看直了眼,那個恐怖教授韓拾英看清了來人之後,居然像一隻依人的小鳥一般飛了過去,要不是鍾成雲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想像,這時的韓拾英仿佛一位十一歲的少女,粘在那中年人的身上撒嬌,膩聲說:“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直令鍾成雲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中年人臉上露出愛憐的神色,摸著韓拾英的頭微笑說:“你都弄得天下大亂了,我要不來,隻怕第二次魔族大戰就要爆發了。”韓拾英笑笑說:“開開玩笑而已,哪裏就那麼嚴重了。”

那中年人無可奈何的一笑說:“開開玩笑,現在一百零三個國家已正式通過新聞發言人強烈譴責魔族,並且外交照會魔族,要求作出解釋,你什麼不好玩,玩魔族。”

韓拾英呆了一呆撒嬌說:“這幫家夥也太小題大做了。”中年人搖頭道:“你不知道當年魔族戰爭的慘烈,人和魔族的仇恨之深,那當真是不共戴天,現在不僅是上嶽城的軍警在搜索你們,世界各國都派遣了高手前來協助,嘿嘿,天下十大高手就來了三個,你那個魔法老師科拉爾比誰都熱心,來得最快,隻怕已到了上嶽城了。”

韓拾英料不到這次出手,居然惹出如此大禍來,她一時回複了平日的冷靜沉穩說:“師父,你不是來抓我的罷。”那中年人含笑說:“我是來看我的乖徒兒的,你的暗黑魔法是我教的,誰有膽子就來找我,哼,我看誰有這麼大膽子。”他說到這裏,眼中閃出懾人的寒光,舉止之間隱現一種傲視天下的氣勢,仿佛就是天下所有高手站在麵前,他也隻不過一舉手便能將他們打發了。

他師徒二人隻顧說話,把鍾成雲晾在一邊,鍾成雲也插不進口去,隻傻呆呆站在一旁看著。這時那中年人冷電一般的眼光落在他身上,說:“這小子是什麼人?”

韓拾英笑笑說:“這是我在學院的學生,你不要看他現在這樣老實,這小子壞得很。”那中年人嗬嗬一笑說:“壞小子麼,好,你師父當年就是學院最壞的學生,小子,我叫蕭秋風,你叫什麼?”

鍾成雲張大了口,劍聖蕭秋風。自第一次人魔戰爭後的三十年來,人類雖湧現了無數高手,也舉行了十多次天下十大高手的比武大會,但天下公認的三大高手一直沒有人敢去挑戰,那就是當年統率人類近千萬抗魔聯軍的統帥戰神範仲英,當年人類聯軍魔法師軍團的軍團長,被譽為先知的大魔導師法西特,還有就是這位號稱劍聖的蕭秋風。

元元三三九五年,人類抗魔聯軍與魔族主力軍團在牙輪堡會戰,魔族投入一十八個混合軍團,二百一十三萬人,由魔族皇帝路法西親自統率。人類聯軍集結三十七個軍團,五百八十三萬人,人類聯軍雖在人數上占優勢,但魔族的單兵戰鬥力要遠強於人類,約為四比一的比例,因此事實上是人類處於劣勢,在會戰的前一晚,劍聖蕭秋風潛入魔族大營,單人獨劍擊殺魔族皇帝路法西,是役魔皇一百二十七個貼身護衛無一活口,魔族第一軍團軍團長魯什公爵,第八軍團長喀加侯爵同時隕命,第三軍團軍團長,皇子咯爾馬,現在的魔族皇帝也身受重傷,魔族軍隊群龍無首,由此大敗。

而劍聖蕭秋風也因此成為了傳說中的高手,甚至傳說蕭秋風的武功已突破魔武極壁,遠在範仲英和法西特之上,懾於這三大高手的威勢,魔族一直不敢南下。人魔會戰之後,三大高手飄然而去,不知所蹤,鍾成雲料不到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居然就是當年單人獨劍闖入魔族大營,擊殺魔族近百高手,來去自如的傳說中人物,雖然他天不怕,地不怕,此時也不由得有些渾身發顫,說話也口吃起來:“鍾-成雲,前-輩你好。”

蕭秋風的左掌忽然閃出一道黃白色的光,顏色極淡,若有若無,這光一閃即沒,隻見他皺眉說:“你怎麼找了這樣一個白癡做徒弟,這小子的魔法能量殺雞都不夠。”鍾成雲這才知韓拾英的“白癡”口頭禪是從哪裏來的了,感情她師父一見人麵便罵人做白癡。

韓拾英輕蔑的一笑說:“誰找他做徒弟,他也配,我那個徒弟比他強多了。”蕭秋風微笑說:“是那位在舞會上發動暗黑魔法的小丫頭了,幾時帶來給我見一見,還有一個戴女人內褲的魔族,感情就是這個白癡了。”

韓拾英含笑說:“不是他是誰,這小子魔法雖不怎麼樣,人卻不錯。”鍾成雲不由哭笑不得,韓拾英這話倒不像誇他,反倒是在罵他,由不得動了氣,心裏罵道:媽的,高手了不起麼,老子不奉陪了。口裏說:“老師沒事了罷,我回家去了。

蕭秋風這時肅然道:“小子,你現在可不能回去。”鍾成雲一呆說:“怎麼,出事了麼?”蕭秋風微笑說:“這小子倒不是傻瓜,知道出事了。你們當天下英雄都是白癡,以為蒙住了臉,抓不住你們的證據,再編一套說詞,就萬事大吉了麼?”

韓拾英二人的確打的這個主意,蕭秋風居然似親眼所見一般,他一指鍾成雲道:“你這小子偷人家的內褲,明明白白已經告訴人是先行潛入方家,再蒙麵行事,不然蒙麵什麼不好用,非用方府侍女的內褲,魔族可沒有這樣的愛好,那丫頭又是你帶進方府的,失蹤得又太巧了,所有人都在懷疑你,你家四周現在至少潛伏了二三十個暗探。”他看韓拾英一臉的輕蔑之色,上寫著:鍾成雲你這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笑道:“你不要笑人,你也不怎麼高明,你那身行頭是從方府一個魔法師的房裏偷來的,現在初步確定,這兩個魔族都是借舞會之機,先行混入府內,不排除是熟識的人,因此此次參加舞會的人都成了懷疑對象,你失蹤得太巧,所以現在的處境比這小子好不了多少。我來此之前,這裏也至少有三十個暗探。”

二人都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也太小視天下人了,要不是蕭秋風及時趕來,此時二人恐怕早已被投進佩裏行省的監獄,日夜審訊了。但韓拾英仍舊嘴硬說:“咱們反正不認,他們找不到證據,又能怎麼樣?”

蕭秋風大笑說:“你當審魔族跟審普通人一般呢,大陸各國,對魔族是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審訊手段說出來也要把你嚇個半死,連我也熬不住,何況你們。”

韓拾英呆了一呆說:“那怎麼辦?”她平時孤傲之極,凡事也極有主見,但在蕭秋風麵前,非但小兒女之態表露無餘,連腦子也不想稍動,隻聽蕭秋風拿主意。

蕭秋風微微一笑說:“這事簡單得很,我為你們作證,你們兩個人這些天都和我在一起。”二人一怔之下,都明白過來,當今大陸上,蕭秋風的佐證比找十個國家元首出來作證還有用得多。就是誰還有懷疑,但又有誰敢當麵質問一代劍聖,那還不如去發動一場戰爭。

韓拾英高興起來說:“師父肯跟咱們同流合汙,那當然再好不過,誰敢不信你的話,早知道我就再鬧大一些,把整個方府給毀了,那個姓方的想起來就叫人生氣,要不師父你把他給我殺了。”

蕭秋風不由哭笑不得,雖然他武功蓋世,威震天下,就是當今的魔族皇帝見了他也要退避三舍,但拿這個弟子一點法子也沒有,隻含笑說:“這麼大人了,還是淘氣,我可沒功夫陪你瘋,大陸的事還是大陸人自己來辦的好,天下高手都像你這樣,有事沒事發動禁咒,嘿,那可是好玩了,那天底下至少有一半人會成瘋子。”

韓拾英冷哼一聲說:“大陸人又有幾個人管得好自己的事,你看現在那一群皇帝、執政官、總統,哪一個不是貪婪無恥,陰狠毒辣,哪一個國家又不是貪官汙吏橫行,你們這些高手都躲起來釣魚,什麼高手,縮頭烏龜還差不多。”

蕭秋風微微一笑說:“這個事我不跟你討論,有時間你見到範仲英那個書呆子,你們再去討論罷,他一定高興,說咱們的英子長大了。”韓拾英一噘嘴說:“他還不是那一套老話,什麼人性決定政治製度,什麼善惡相生,極善就是極惡,極惡就是極善,神神叨叨,我才懶得聽他羅嗦。”

鍾成雲在一邊看得大跌眼鏡,女人的多變他是早有所聞,但韓拾英變得實在連他也不敢認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這個滿臉嬌態,還會噘嘴的可愛小女孩打死他也不相信就是平時的那位恐怖教授。

蕭秋風隻是微笑說:“這個是要靠自己去領悟的,好了,我們不去說這些不相幹的事,你強行壓製傷勢,不想著療傷,還在這裏羅裏羅嗦,是不是想落個終生殘疾。”

韓拾英一怔之下,才想到自己在方府強行發動暗黑禁咒,被魔法力反噬,雖然被她用精神力強壓住了,但一路逃亡,無暇療傷,再拖下去,當真會成終生殘廢。當下裏一笑說:“我隻顧著高興,倒把這件事給忘了,反正要幾個月才能恢複,也不急了這一時半刻。”

蕭秋風肅然道:“胡鬧,傷勢怎麼能拖,你現在運用精神力,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我剛才已用鬥氣默查了你全身,有我相助,也不要幾個月,三天就能痊愈。”

韓拾英高興起來說:“師父出馬,當然又不同了。”

蕭秋風沉下了臉說:“不要再說廢話,現在我幫你療傷,坐好了。”韓拾英坐了下來,卻又忍不住回頭說:“師父,我總有件事想不明白,你要不說,我會憋死的。”蕭秋風無奈說:“什麼事。”

韓拾英說:“咱們在方府鬧事的時候,你還在一千多裏外釣魚呢,怎麼就知道是我。你成了神仙了,有千裏眼。”蕭秋風冷哼一聲說:“你當我們這幫老頭子當真在釣魚呢,從魔族到大陸,惟一的通道就是托魯要塞,這三十年來,我們三個老家夥輪流守護托魯,不要說是魔族,就是魔獸也沒有一隻能偷過大陸,我聽到有人發動暗黑禁咒,又是在上嶽城,就知道是你了,你當你師父是白癡麼?”

鍾成雲呆了一呆,大陸傳說三大高手在人魔會戰之後就不知所蹤,原來都潛藏在托魯要塞,日夜守護人類,由不得一股敬仰之意驀然充溢於胸,周身熱血沸騰,暗想:男子漢大丈夫生在天地間,就應當如此。不求名利,但求天下人的和平安樂。

不過令鍾成雲想不到的是,十年之後,他卻將這時的想法當作了笑話,整個風之大陸近二十年的混戰,都是由他挑起的,而這時他也將他昔日心目中的英雄當成了仇敵,單人獨劍與三大高手對抗。

鍾成雲正在那裏胡思亂想,隻聽蕭秋風說:“姓鍾的小子,你老實坐在一邊,不要說話,我這裏要療傷。”鍾成雲點頭說:“前輩請便。”自顧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韓拾英也安靜下來,盤膝而坐,凝神靜氣,潛運精神力,卻見蕭秋風也緩緩在韓拾英背後坐下,一股若有若無的黃白色光在他身周閃現,他右手揚起,輕喝一聲,手掌已貼在韓拾英的後背,不一時便見韓拾英身子開始顫抖,臉上現出一條一條的黑紋。

房子裏靜寂無聲,秋天和暖的陽光自深紫色的窗簾邊投進來,將空氣裏的灰塵也照得纖毫畢現,微風輕過,隻有幾隻小鳥在輕輕呢喃,鍾成雲閑極無聊,由不得打了個哈欠,慢慢睡著了。

“裏麵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頑抗,立即束手就擒。”鍾成雲睡得正熟,卻被一個破鑼似的大嗓子吵醒了,他睜開眼來,見韓拾英仍在那裏行功,蕭秋風眼中冷氣森然,已立起身來。

鍾成雲不由心中大喜,絕頂高手出手,可是生平難得一見的,當下裏也站了起來。蕭秋風打開門,但見宿舍四周簇擁上百的城防軍和警察,估莫著山上還隱藏大隊弓箭手。原來那群潛藏在韓拾英宿舍的暗探雖被蕭秋風都製住了,但這些暗探每隔半個小時就會派一個人向總部彙報,但今天上嶽城總部等了近一個小時,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立時明白有事,迅速派了大隊軍警前來,找到躺在草叢裏的暗探,便將這個宿舍包圍起來。

鍾成雲自門後看去,卻見為首的正是田青,學院四個高級魔法教授也趕來了,嚴持四人呈半弧狀散立,將宿舍的通路完全封死,城防軍的步兵手執數米長的長槍,林立的槍尖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騎兵紅黑相間的製服相當醒目,座下的戰馬不耐煩的低嘶,背後的弓箭手張弓搭箭,這時候鍾成雲看見了袁淵,他冷冷的站在一個弓箭手身前,似乎在那裏誦念魔法咒語,鍾成雲不由得想起袁慧來,隨即又想起馮韞,一種莫明的失落和哀傷驀然湧上心頭。

蕭秋風緩緩走出門來,低沉的聲音在四周響起,那聲音雖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似乎他在自己耳邊說話一般:“我徒弟在療傷,你們走罷。”田青沉喝道:“你是什麼人,勾結魔族,你可知是什麼樣的大罪麼?”

蕭秋風似乎懶得說話,長袍的大袖鼓動,田青眼見不對,大喝一聲:“放箭。”數百枝羽箭破空飛出,蕭秋風冷笑一聲,連身子也不動,那箭飛到他身前數尺,便像射在一堵石牆之上,齊齊落下,看得眾人目瞪口呆,一眾魔法師眼見著不妙,魔法迅即發出,一時各種顏色,大大小小的魔法球光亮耀眼,向蕭秋風飛來,蕭秋風冷哼一聲,身周一道黃白色的光一閃即沒,右指以指為劍,已淩空刺出一劍,這時隻聽一人叫道:“蕭老兒手下留情。”

蕭秋風聞言身子略一頓,氣勁散開,卷得四周草木亂飛,一時之間,那一片魔法球都像撞在大石上的玻璃,粉碎不見,眾人尚未回過神來,就覺一股大力湧至,這數百軍警無論人馬,都如觸電一般,紛紛摔倒在地,臉上現出痛苦之色,抽搐不已,兵器扔了一地,戰馬更是口吐白沫,哀嘶長鳴。

鍾成雲在門後看得目眩神馳,這是什麼樣的武功,這數百軍警,不僅有上十個高級魔法師,還有近十名高級武士,任何一個人,即便是袁淵,名列學院十大高手,他連人家一招也接不下,但這些高手在蕭秋風麵前,直如同兒戲,舉手投足之間,便都如稻草人一般倒下了。

十年之後,當鍾成雲再次麵對蕭秋風時,是這兩位當世武學大宗師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決戰,文敏在回憶錄裏寫道:那一戰驚天地,泣鬼神。但鍾成雲後來私下裏對文敏說:“其實決戰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十年前在韓拾英小姐宿舍前的情形,那種映象我太深刻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武功,那簡直已經不是個人,而是神,我一直在設法克服這種敬畏。”所以後來文敏說:“其實每個人戰鬥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

這時一個身材矮小的魔法師已來到門前,這人模樣甚是滑稽,五短身子,又瘦又小,偏又穿一件極大的白色魔法袍,上麵滿是油膩汙漬,就像一個小孩子穿了件大人的衣服一般,而頜下一部白胡子足有一尺多長,皺著個笑臉,似個核桃般。他一時嘻嘻笑,手中閃出一道白光,天空中便紛紛落下一陣淡藍色的雨來,灑在那一群軍警身上,口裏念念有詞,卻是在那裏施展治愈魔法,那一群軍警隻覺身子一輕,痛苦稍減,都慢慢站起來,臉上驚懼不定,盯著蕭秋風,但沒一個人敢說話,連大氣也不敢出。

那魔法師嘿嘿一笑說:“列位,這裏沒你們的事了,請回罷,這位是劍聖蕭秋風蕭大俠,老頭子我叫科爾拉,韓拾英是老頭子我的徒弟,也是這位蕭先生的弟子,我擔保她不是魔族。具體的事我會通知你們的執行官。”

所有人比剛才被蕭秋風一招之內擊敗還要吃驚,科爾拉名列當代十大高手,現身已是駭人聽聞,而傳說中的神話高手蕭秋風居然就在眼前,自己竟然動手攻擊,大家都不由得冷汗淋淋,還好蕭秋風手下留情,不然現在站在這裏的已不是一群活人,而是一地死屍了。

田青久曆官場,可以說大場麵,大官見了無數,但他此時已是連話也說不完整了,隻恭身行了一個禮,率眾而退。

蕭秋風冷冷的也不理會,自進門去了,科爾拉叫道:“喂,你等我一等。”說話時已進門來,卻見韓拾英在那裏療傷,臉上黑氣隱隱,不由明白大半說:“我說有你們三個守著,哪裏來的魔族,原來是這個瘋丫頭,早知道還不如在家裏睡大覺。”

他說話時東張西望,一雙眼珠骨碌碌如水銀一般,一眼看見鍾成雲嘻笑說:“咦?你又收了個徒弟麼?”蕭秋風淡淡道:“我哪裏有這樣的白癡徒弟,這小子比廢物還不如,練一輩子也過不了中級。”說話時愛憐的看著韓拾英,似乎在他眼中,這世上除了這個寶貝徒弟,任何人和事都與他不相幹。

科爾拉仔細打量鍾成雲,看了一時,看得鍾成雲渾身不自在說:“喂。老頭,我不是美女,你不要老是看我好不好”科爾拉名列天下十大高手,又是當今大陸第一流的強國德加帝國的國師,身份尊崇之極,即便是克裏共和國的首席執行官莫耀天見了他,也是恭恭敬敬,誰知這小子居然如此說話,由不得怪笑一聲:“魔法能量隻有一千二三,嘿嘿,當真是廢物一個。”說話時也不理會鍾成雲,來看韓拾英的傷勢。

十年之後,這當世兩大高手都不由為今天的這一句話後悔,當鍾成雲親赴托魯,單人獨劍挑戰三大高手時,蕭秋風隻說了一句話,“天下我惟一看走眼的就是這個小子。”而當鍾成雲率軍攻破德加帝國的國都咯卡爾時,科爾拉說:“天下高手,我惟一看不出深淺的就是這小子,我的武功雖不如三大高手,但我知道我與他們差多遠,我知道我什麼時候能達到他們的程度,這個小子從一開始就騙我,我從來沒有弄清楚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麼樣程度。”

三個人默不說話,隻看著韓拾英療傷,這時佩裏行省的首席執行官唐緗在方樹益等一大群官員的陪同之下,急匆匆而來,卻被科爾拉擋在門外,隻等韓拾英行功完畢,這才進來,拜望蕭秋風。

蕭秋風冷冷的也不回禮,隻向唐緗說:“聽說你把我的徒弟當作魔族,連逮捕令都下了。”唐緗慌忙說:“不敢不敢,令徒冰雪聰明,天縱之才,任教弊省,是弊省的榮幸,歡迎還來不及,哪裏敢出此等這個……這個,都是誤會,誤會。”

他平日裏見風駛舵慣了的,可謂是舌爛蓮花,但蕭秋風實在威名太盛,當年的牙輪堡會戰,他不過是人類聯軍中的一個步兵小隊長,親眼目睹了那一場會戰,對蕭秋風的敬畏更甚於他人,因此此時連話也說不全了,緊張得兩腿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