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囚徒(1 / 3)

船篷內,黑蛇透過窗口,看著越來越遠的暮臨主峰,不禁有點感慨:“這地方平時看,也就那樣了。可突然間要走了,又有點舍不得。”

莫言則罕見的接下話茬:“是舍不得青娥峰的女弟子吧?半夜跑去偷窺小女孩,這種下作之事,我勸你還是少做一點為好。”

被揭破醜事,黑蛇惱羞成怒,立刻反唇相譏:“少在我麵前裝清高,你以為自己很高尚?這些年,朝陽宗對你如何?你捫心自問一下,朝陽宗對你算不算仁至義盡?可結果呢?你說走就走,還是不辭而別。如此重情重義的人!老子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離開了暮臨,莫言則似乎暫時擺脫了麻木的心境,竟也有了幾分談興。聽完黑蛇負氣的指責,他搖頭笑道:“天下本無不散之筵席。道別與否,不過是形式而已。將來若有崛起之日,我自會回報。若注定此生沉寂,那我的離開對宗門而言,不過是走了一個負累和笑柄。那些早就對我不滿的高層們,恐怕要彈冠相慶了。況且……”

黑蛇‘呸’了一聲,鄙視地看著莫言則:“況且什麼?”

“況且我從未忘記,自己所得的一切,是緣何而來。若不是某人有足夠的價值,我莫言則在宗門眼中,又算個什麼東西?所以,朝陽宗對我好與不好,實際上一點都不重要。”

“某人?喲,這麼多年了,原來你還沒忘記某人啊!也對,飲水要思源嘛。可我奇怪的是,你既然懂得這個道理,當初為何又要以決然相對?”黑蛇最拿手的,就是在任何話題上,都有辦法打擊莫言則,“口是心非誰都會。別扯這些沒用的,這改變不了你品行低劣的事實。”

莫言則放下茶盞,陷入了沉思當中。倒不是反思自己的品德問題,而是聊起這些的時候,他不自覺地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故人。當初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人,先後分道揚鑣。如果這些人還在世的話,也不知他們都走到哪一步了?

自以為將莫言則辯駁的啞口無言,黑蛇頗為快意,心中鬱氣也散了些。它裝模作樣地喝了口茶,以一種勸誡的口吻說道:“以你的性格,你的將來,我差不多也可以預見幾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真的有幸走上修行這條路,你嘴裏的‘某人’,很可能會成為你此生最大的掣肘!”

莫言則止住思緒,淡然道:“將來如何,將來再說。現在前路未明,吉凶難卜。我實在沒有閑情逸致,陪你意淫那些過於遙遠的可能。”

黑蛇聞言冷笑:“裝,你繼續裝吧!朝陽宗上上下下幾千號人,人人都以為莫言則淡漠孤僻,不爭不黨,無求無為。隻有老子才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麼德行!”

麵對莫言則望來的目光。黑蛇高昂蛇頭,一臉正氣地回瞪:“在你的內心深處,其實充滿了齷齪和扭曲。現在,這些還隻是針對你自己。等到將來的某一天,當你開始向世人展露你乖戾的另一麵時。這天下蒼生,將會何其悲慘!”

莫言則曬然一笑:“烏卓。其實有的時候,我也很佩服你。”

剛才烏卓曾說佩服莫言則佩服到五體投地,那純粹是說反話罷了。沒想到,這才一會兒的工夫,莫言則居然也對它說出相似的話來。隻是這說話的語氣,可要比它剛才真誠得多了。

烏卓眨巴著綠豆小眼,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起生活了將近兩百年,這還是頭一次聽到莫言則說佩服自己。疑惑之餘,也不禁有點心癢難撓,道:“你說你佩服我?那你到底佩服我什麼?”

莫言則道:“當然是佩服你誇誇其談,信口雌黃的超強能力。你總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把一些毫無根據的事,說得就跟真的一樣。在原來的那個世界,這可是那些領袖人物們必須要具備的一項重要技能。你在這方麵表現得如此出色,我怎能不服?”

黑蛇大怒:“老子句句實情!是你小子死不認賬才對!”

莫言則攤了攤手,奇道:“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也能叫實情?難道你們虛空蛇族,一直是用這種方式作為依據,來判定事實真相的嗎?如此看來,以後我要稱你為‘預言者’了,來自虛空蛇族的神奇預言者,烏卓。”

黑蛇囁喏了半天,終究無法出言反駁。氣得它一甩尾巴,將茶盞抽得粉碎。

水花四濺,莫言則歎了口氣。這黑蛇動不動就跟他抬杠。活了不知幾萬歲,竟跟小孩子一樣。明明就是無理取鬧,卻還非要爭出個輸贏不可。

莫言則有些好笑,但轉念想想,又一陣赧然。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兩百來歲的老家夥了,性子起來時,不也一樣跟黑蛇鬧個沒完?

其實這些年,如果沒有黑蛇陪伴在旁,莫言則的生活一定會更加枯燥。雖說他覺得自己也能適應那樣的枯燥,但有時候,身邊有個能說說話的家夥,其實也挺不錯的。

一邊想著,莫言則一邊收拾殘局。他換了茶盞,又親手倒上茶水,放到了黑蛇身前。

莫言則生命中百分之九十的時間,是跟黑蛇一起在無聊中渡過的。一切,都已盡在不言之中。黑蛇不滿地哼了幾聲,心裏不爽,卻也並沒有拒絕這份難得的好意。

船篷內安靜了。莫言則打坐練氣,黑蛇閉目養神。當船夫提醒玉荷縣已經到了的時候,尚未有準確目的地的莫言則心中一動,決定就在這裏登岸。

進了縣城,莫言則按著記憶沿街而行。這次故地重遊,除了街道的格局,其它事物跟記憶中的景象已是大相徑庭。當年那家酒樓,竟已改建成一間賭坊。

站在門前,聽著賭坊裏傳出的歡笑苦歎,再看著身旁形形色色的路人,莫言則一陣惘然。山中無甲子,離開暮臨,再看這塵世變幻,更能感受到歲月變遷的無情。

黑蛇縮在莫言則的衣襟內,也有些沉默。

默立良久,莫言則忽然低聲問道:“烏卓。修真練道,到頭來,真能永生不死麼?”

這麼多年來,莫言則受困於武道內氣的修行,很少問烏卓修真方麵的問題。甚至連有關血衣的過往,也是從不談論的。如今脫口便問永生,顯然是心緒難平,已經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