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廟膽包天(1 / 2)

廟是座荒廢的土地廟,木梁窗楣皆懸著灰吊和枯草,幾條陳舊的黃幔隨意搭掛在屋梁上,西麵一堵牆破了個大洞,不斷有風雪灌進,北麵牆前供奉著一尊土地泥塑,粉彩已經剝落了,隻露出暗灰的底色。壇前的幾案上隻餘一樽青銅香爐,想必是年久無人拂拭,生了許多銅綠與黴斑,香爐裏空空如也,隻有幾粒燒盡的殘香與爐底風化成一體,燃盡往日鼎盛風光。

靠東北角的牆根下,幾個人緊緊圍簇著一堆並不旺盛的篝火,跳躍的火光映在他們衰弱瘦削的臉上,投射出斑駁的暗影,看起來分外詭譎。

逃荒者們在笑,因為他們的晚餐終於有了著落。傍晚,一隻野獾躥到廟裏躲避風雪,讓他們看到了生還的希望——在風雪中行走了數日,他們振奮了精神捱到了這裏,以為會有美酒佳果等侯,但十分失望,這座荒廢的古廟,除了還可以勉強遮擋風雪,無力再為他們提供任何食物。

這似乎是一個家庭,一個耄耋老人,一對中年夫妻,三個孩子。他們將野獾捕獲,跪拜天恩浩蕩和土地賜福之後,便將獾宰殺,連內髒也來不及清理,就架在火上烤。

不一會兒,香飄四溢。一家六口均吞著口水,小兒已經迫不及待地上手抓食,卻被父母打落了手背:“生!不能吃!”男人訓斥完孩子,轉而充滿希望地盯著那漸漸變色的獾肉。

野生動物的到來,似乎拯救了這一個家庭,如果再沒有食物,男人已經考慮要拿自己的孩子下手了。

吃人,這在戰亂災禍橫行的年代,幾乎比比皆是,他們曾親眼目睹凍死的路人,被割去雙腿或手臂,被挖眼或剜心,總會有那樣這樣的器官丟失。最初他們是驚詫的,不可思議的,但見得多了,人性這種虛無的東西漸漸被饑餓感占了上風,他們毅然地投身到吃人的行列,靠著從死屍身上割下的骨肉堅持走到現在。

沒屍體了怎麼辦?那就隻好自食。關鍵是,先吃哪個孩子?哪個都是親骨肉,又如何下得去手?

上蒼有眼,幸好,獾及時出現了,孩子暫且得以保全,但說不定,某天又沒了食物,終還是保全不了。

如果,如果小捕快能晚一些進門,他們就能填飽肚子,還能把剩下的獾肉帶上路,支撐走到目的地。

可惜,他偏偏來了,扛著“殺手”風風火火地踹門而入,裹雜著風雪仿佛是惡魔天降,冷冷向廟內一掃,目光如炬,最後定格在篝火上方的獾肉上。

好香的肉!

還沒等他嗅夠那肉香,緊接著,他便認清了形勢,圍在那香肉旁邊的幾個衣衫襤褸的逃荒者,似乎是這肉的最先所有者。他飛速地做著判斷:對方有六個人,老人、婦女、男人、孩童。他故意凶起了臉,看老人與婦女的眼中流露出恐懼,孩子們不諳世事,隻一味盯著烤肉,而男人則惡狠狠地盯著他,狼一樣的目光。然後他立刻得出結論:這幾個人,沒有一個能對他形成威脅,那肉如探囊取物!

硬拚不行,總不能將他們全部殺掉,得想個十全十的好辦法。

他轉了轉眼珠子,便計上心來。

從腰間抽出牌溫大喝道:“我乃濟寧州衙捕快秋二!奉命捉拿一夥兒流竄於此地的凶徒!爾等行為詭異,言行不規,神態有異,我懷疑爾等即是凶徒,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說著將秀才往腳邊一撂,緊握鐵棍與鐵鎖,做拿人狀。

果然,逃荒者被嚇住了,女人摟著孩子開始哭,老人昏死過去,男人則瞬間失掉了凶狠,俯在地上瑟瑟發抖求奏效,便上前將男人踹翻,在他身上抽了兩棍,裝模作樣問道:“爾等從何而來?要到何方去?”

男人結結巴巴說:“小民一家是安徽樅陽人氏,因家鄉遭了洪災,要南下投奔親友,無奈途中迷了路,走到這個地界兒,天黑風急,我隻好招呼一家老小在這破廟裏暫且安身。官爺!小民一家絕不是凶徒!我們是良民啊!請官爺放我們一條生路吧!”嘭嘭嘭連磕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