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土爾吉的餘生隻剩下了為陣亡戰友守靈的使命(2 / 3)

他讀到此時覺得雙眼逐漸模糊起來,“菩薩,是不是我老眼昏花了。”六十年積攢在心裏的淚水終於等到淚泉早已幹涸的耄耋之年才奔湧出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此刻是在做夢,趕忙用掌心去揩擦奪眶而出的淚水,剛好擦在老光鏡片上,這一提醒使自己意識到沒有做夢。他趕快取下眼鏡,用手臂橫架在眼睛上一抹,淚水一部分被手臂帶走,又重新戴上眼鏡仔細定睛一看,“沒錯!政府承認我們遠征軍是抗日救國的!”他看著信紙上的內容,咀嚼著這些文字帶來的驚人消息。他再次一口氣讀完全部的文字,來不及把信紙折疊好就轉身朝作坊的裏屋走去。

來到裏屋東牆的佛龕前,他感到身體像過電似的有些微微顫抖,便屏息靜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把信紙輕輕地放在佛龕上,彎下腰在佛龕旁邊的裝有清水的塑料盆裏洗淨手上的汙垢,輕輕抖落手上的水,伸手拿下掛在鐵釘上的已有幾個窟窿但很幹淨的毛巾,擦幹淨手後還反複在胸前的衣服上擦了擦,隨後從佛龕的正中央取下黃銅鑄的燃燈,取出一張黃顏色的草紙反複旋轉著把燃燈裏麵的灰塵擦淨,然後打開一個裝有火柴棍粗細的檀香木和棉花的鐵盒,準備做“洞些”(燈芯)。在檀香木上裹上一層厚薄均勻的棉花,將做好的“洞些”插在燃燈的中心,小心翼翼地放在佛龕正中,慢慢地將一個專門用來裝燃燈油的棕櫚油瓶瓶口倒置在燃燈邊緣,倒滿油後,輕輕地劃燃火柴將木棍點燃,隨著一縷青煙緩緩升騰,燈芯在發出細微的炸裂後火苗逐漸不再搖擺,均勻地燃燒起來。

燃燈的火苗像一根引線,引出老土爾吉一連串的誦經聲,他雙手合十,兩片嘴唇不停地嚅動著,數分鍾後,嘴唇停止了嚅動,但眼睛一直閉合著,像一尊雕像。一番通神的誦經聲幫助他用藏人的“通白”方式向所有埋葬在無名山的戰友們轉告了他等待了六十年的心願——“中國政府承認我們遠征軍是抗日救國的了!貢布、烏金、桑珠、楊挺畢、馬群英、張宏生、向代秋、陳三娃、朱富貴、呂大富……三營所有的陣亡官兵們,你們的在天之靈可以不再睜著眼睛去為不安的靈魂去尋找公理了!中國政府承認我們抗日了!戰友們,瞑目吧!”

那一刻整個屋子出奇的寧靜,唯獨“洞些”上的火苗代表他激動的靈魂照亮了心靈的夙願。長久地沉默後他抬起頭來,用微微有些哆嗦的手把來信折疊起來放好,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打開擺放在神龕桌上的抽屜。抽屜裏放著用金黃色的綢緞包起來的一個長方形包裹,他雙手捧著包裹輕輕放在桌麵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綢緞的活結延展開黃綢的四角後,一本用康巴語手寫的藏文經書露出書頁的封麵,封麵是用柔軟的羊皮紙做的,頁麵上書寫有《梅嶺大戰》的名稱,在經書的正中央放著一枚鑄有“精忠報國”四個字的金戒指,他拿起戒指將它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用手翻開了經書,裏麵放有一張畫、一份報紙和一張照片。那張畫是他畫在紙上的全家照,上麵有阿爸阿媽哥哥嫂嫂侄兒和他,他是憑借想象把貢覺措和陸曉慧完全按照漢地照相館的排列畫出的,阿爸阿媽坐在中央,前麵蹲著的是侄兒,站在阿爸阿媽後麵的是哥嫂、他自己、還有他的兩個“女人”;另一張照片是在大西訓練營康巴籍戰友的合影照,合影照的背麵那些用筆打了勾的是陣亡的老鄉們。經書、戒指、照片和畫盛滿了他這個遠離家鄉的叛逆者的憂傷。半個世紀了,老土爾吉一直沒有勇氣去把它打開。

隨後他將足有一公分厚的《梅嶺大戰》捧著,麵對佛龕托舉在額頭,細聲說:“三寶護佑我,為了那些在五六六高地犧牲的三營的戰友們,六十年如一日我用餘生兌現了我的承諾,為亡靈們守靈。”

當經書緊貼在額頭的一瞬間,戰神格薩爾晚年征戰大食國的場麵像電影一樣在腦中播放。晚年極端厭戰的格薩爾王為了弘揚佛法,總結前兩次戰敗的原因後,鉚足勁在第三次攻擊時集中了所有的火器向對手發起猛攻,所有神助的木製戰車、木製火箭遮天蔽日向對手呼嘯而去,麵對格薩爾王強大的攻勢對手最終戰敗了。經書裏的描述,成為土爾吉在參加大大小小的戰鬥中護佑自己的厚厚“鎧甲”,這個“鎧甲”是由巨大的精神信念化為生命永存的格言。在麵對槍林彈雨和狂轟濫炸的時刻,他偷偷將這部經書的一頁兜在上衣兜裏,是它護佑自己在槍林彈雨裏穿梭,在那無數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日軍子彈和彈片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一看見他就拐彎了似的,始終沒有傷及他毫發。

在土爾吉和關師長建立了充分信賴的關係後,他把自己和貢布斜綁在身上的格薩爾戰旗的秘密告訴了知書達理並對佛教造詣頗深的關師長,關師長哈哈哈地笑得彎下了腰,笑出了淚水,爾後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土爾吉以為自己一定是說錯了話。關師長卻拍拍他的肩膀說:“一個有信仰的人真是幸運的,是幸福的,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沉默片刻後,說:“我尊重你的信仰,但土爾吉先生,你要牢記,戰爭是殘酷的,要戰勝日本鬼子,除了精神的信念,還需要強大的武力支持,隻有這兩者都具備了,才能戰勝強大的敵人。好了,我為你守住這一秘密,希望按照你自己的理解,用佛教最根本的教義慈善和悲憫來行善。”

時間在回憶中流逝,等老土爾吉從回憶中逐漸回到現實的時候,燃燈裏的燈油已經燃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深度。“我得馬上拿著這些去陳遠行那裏,告訴他這一令人振奮的大好消息。”他重新包好經書後,再從抽屜裏取出貢布戰鬥時曾經披掛的旗幟和一張六寸規格的集體合照。照片已被揉卷得皺巴巴的,滇西大反攻的時候這張照片一直兜在他的衣兜裏,上麵是清一色來自康巴的年輕人,參加合影的共計五十一位,聽說還有三十人在別的部隊裏。至今老土爾吉看著這張發黃的老照片仍能依次叫出他們的名字。這是唯一一張家鄉戰友的合影紀念,照片的上方留空處有一排白色顏料填寫的字,寫著“第二期全體康巴籍戰友合影留念”,白字下麵寫著留影時間——1944年1月23日。

老土爾吉將這些珍貴的藏品放在“得庫”(佛教徒出行時挎的布口袋)中,隨後在抽屜的旮旯兒處取出很少使用的助聽器,心裏在想,今日見到陳遠行老頭後得好好地聊聊。在關好門後用一把“將軍不下馬”的鐵鎖鎖上了門,向老兵陳遠行的住處走去。

陳遠行比老土爾吉小一歲,是C師一一二團的少尉排副,抗戰勝利後,聽見部隊要調往東北去打內戰,便火速同巴默一位撣族女子結了婚,後來生有一子二女,婚後就在當地的一個華語學校當老師,現已退休在家。老人是跛腳,是在攻打龍陵的戰役中同日軍拚刺刀時留下的後遺症。

土爾吉知道老陳頭的口才特別好,在下課前五分鍾,他都會給孩子們講一些打仗的事,最津津樂道的是如何同敵人拚刺刀。每當土爾吉看見他做出握槍的姿勢講述拚刺場麵時,似乎他的那隻跛腳就不再殘疾了,顯得跟正常人一樣,他比畫著告訴學生們,說:“我們一一二團衝進龍陵縣政府時,四十多個日軍從房裏刷刷刷閃電般衝出來,比我們的中正式步槍長的三八大蓋的刺刀閃爍著寒光。這是我們最吃虧的地方,眼看雙方快要拚殺時,突然聽到後側傳來衝啊殺啊的巨吼聲,我一聽便知是增援部隊來了。我們士氣大振,我剛一轉頭,一個鬼子兵的刺刀朝我的腰部刺來,我本能地來了一個‘防下刺’,順勢一槍托打在他的下巴上,隻見鬼子的牙齒和下巴都被打飛了。他的慘叫立刻引來另一個鬼子的注意,他們向我衝來,我急忙朝後退,沒法,我的後腦勺沒有長眼睛,被躺在地上的屍體絆倒了。就在敵人的刺刀向我刺來的瞬間,一位河北籍的叫王有貴的戰士用槍托打在一個鬼子的臉上,鬼子一個後仰倒在地上,我趁勢向左邊的空地一滾後火速翻將起來,一個跨步騰出後腿的全力,一飛腿踢在鬼子的頭部,鬼子立即倒地,我一刺刀朝他捅去,他來不及哼一聲就一命嗚呼了。”老陳頭一個槍刺的動作定格在孩子們好奇的眼神裏,男孩子們個個張著大嘴,仿佛想把這些過癮的事吞掉一樣。後來老頭在接受《鳳凰衛視》記者的采訪時將這一戰例的講述發揮到了極致。

老陳頭平日愛喝一點小酒,酒後就樂嗬嗬地對土爾吉說:“老夥計,你知道不,我琢磨來琢磨去,我為什麼會離鄉背井?”說完就像老師考學生那樣盯著土爾吉。土爾吉說:“這還用問,還不是為了你的撣族妹妹。”“老夥計,你隻說對了一半。”老頭拿著酒杯反複在手裏摩挲,用醉眼蒙矓的神態看著酒杯說:“你隻說對了一半,這跟我的名字有關,你看,遠行,遠行,哈哈,的確如名字那樣遠行了,而且一行就是六十年。”他鬆散的目光像是在揣摩自己的判斷,想從“失誤”的名字裏找到落葉歸根的幻想。

老陳頭每每在酒後會重三倒四地重複這句話時,土爾吉就會幫他續接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嘿嘿,土爾吉,這跟你們佛教裏說的那樣,生命的行蹤是命中注定的,這個命定是無法避開和繞過的。藏族老哥,認了吧,就像你為了陸曉慧不也留在緬甸了嗎?”說罷他倆會哈哈哈地笑個不停。記憶裏一輩子難滅的話題,在老兵的血液裏循環著。土爾吉從來不辯駁陳遠行的分析,每當他說到此番情景後,土爾吉會陷入某種悲涼的情緒中。老陳頭和所有老兵協會的戰友無法獲知土爾吉內心真正的隱秘,他的不多言不多語讓他們不太容易走進他的內心,他們對他的普遍評價是,這位來自川西高原的康巴人是個沉默寡言樂於助人的踏實人。

抗戰勝利後,土爾吉和陸曉慧的關係隻處在戀愛的前奏階段,靦腆的他即使對陸曉慧是愛在心尖尖上,但仍然是沒有勇氣去向她表白的,像騰衝四周的溫泉,下麵熾烈而奔湧,能量巨大,但表麵卻平靜如鏡,除了一連串向上冒的氣泡外,它是不足以影響女人的視覺和感覺的。

戰爭結束了,美麗的伊洛瓦底江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在江上遊南坎的一個黃昏之夜,散發出一種男女因戰事久違了的春情,土爾吉和陸曉慧兩人相約來到醫院東頭一排高大的狐尾棕下。一棵棵狐狸尾巴一樣的棕毛在無風的夜裏耷拉著,同土爾吉一樣靜靜地等待著陸曉慧的一錘定音。那一刻土爾吉幾乎聽見了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聲。陸曉慧卻如平常一樣落落大方,談話往往以她的主動開始,她告訴他家裏來信要她留在緬甸。還說日軍占領緬甸的時候,父親經營的華僑農場被戰火毀於一旦,現在要重新打理家業,她要去巴默的華語學校當教員。聰明的陸曉慧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因此不太著急地吊他的胃口,暗含深意地說:“你是佛教徒,如果能留在巴默是幸運的,那裏有佛塔和寺廟,我們這些戰友還能常常見見麵。你說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素來心知肚明的土爾吉卻在最為關鍵的時刻掉鏈了,居然沒有明白那就是陸曉慧對愛情的含蓄表白,他不知道多數漢族姑娘對愛的表白是繞著彎子說正題的。而康巴人的愛情觀是直白的,甚至是用行動來代替語言的。

約會前土爾吉憑借同貢覺措約會的經驗為他和陸曉慧見麵設計了這段對話:他認為陸曉慧會像貢覺措那樣問他,“土爾吉,你覺得我什麼地方讓你心動呢?”接下來他會像藏地口才較好的男人一樣以說唱的形式來表達對她的愛意,他會說,“你頭發飄逸,勝過內地的絲線;你明眸傳神,勝過九眼寶石;你玉牙皓齒,勝過白螺寶塔……”這樣一問二答,愛情就順理成章了。但意外的是,陸曉慧要說的那句話“土爾吉,你覺得我什麼地方讓你心動呢?”遲遲沒有問及,對不上套路讓他有些發懵,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心想,陸曉慧對他大概隻是一般的朋友。

後來他才明白陸曉慧此番話的用意是,用佛國的信仰加上她的愛情就能把他留在緬甸。而他當時是這樣想的,決意留在巴默是為了替那些永遠長眠在異鄉的戰友守靈,如果能得到陸曉慧的愛,那更是天上掉“金磚”的事。

土爾吉的心髒怦怦怦地劇烈跳動著,隻覺得腦袋刷地一下變大了,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像康巴男人一樣,衝上去抱住她,像抱住貢覺措那樣一下把她平放在地上,一切的驚恐、愛意、畏手畏腳都在頃刻間用身體的力度來表達,但萬一嚇得她大聲尖叫起來怎麼辦?那醫院裏來解圍的男人不把他打死才怪?這一冒險不是雞飛蛋打了嗎?在與異族戰友聊女人時,他才明白不同民族間男女表達愛的方式是有差異的。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明顯地困難起來,手心冰涼涼地出了冷汗,那一刻他用僵硬的表情對她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話。

然而他的笑而不答也是令陸曉慧萬萬沒有料及的,她的心涼了半截,後來她的女友毛老師告訴了土爾吉她當時的感覺,轉述說:“哼,這個土爾吉,平日裏比誰都聰明,到了關鍵時刻卻撂挑子。也許他隻把我當成一般的朋友了。”

在本該是一個心潮澎湃的臨別之夜,土爾吉的反應卻過於平靜了。“你上來抱住我不就一切都成了嗎?看你那熊樣,傻瓜!”她心裏狠狠地罵道,但並沒有任性地放棄,而是從衣兜裏掏出一張預先準備好的紙條塞進土爾吉的手裏,說:“記住,以後有機會來華語學校看我,這是地址。”說完轉身快步朝亮著煤氣燈的醫院走去。

陸曉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的那一刻他卻突然想起了貢覺措,想起他同貢覺措在初次獲得愛時的那種不需要太多表白的默契,他頓時感到男人身體內想要獲得的某種溫暖和快感唯有貢覺措能給他。那種感覺“牽”著他的情緒恨不得立刻駕著閃電飛臨她的身邊。他沒有絲毫猶豫地萌生了要回熊朵草原去探個究竟的想法。記憶裏立刻閃現出她被舅舅的幫凶綁架時一番撕心裂肺的豪言,“聽我的,土爾吉哥哥,快跑呀,這輩子我是你的女人,下輩子仍然還是你的女人。你走後我就去當尼姑,就是死也絕不嫁人。”

在那段隔三差五地想起貢覺措的時間裏,那番貢覺措訣別時令土爾吉既興奮又心碎的誓言,再一次催促他不顧一切地踏上返回家鄉的途程。出發前土爾吉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隻要能知道貢覺措的哪怕一點點消息,我都心滿意足了。”

經過一個月後的長途跋涉,土爾吉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上家鄉的土地。他首先來到從前貢布帶他去過的措拉村的占堆家,他向占堆講訴了他倆參加遠征軍的經曆和貢布的犧牲情況。占堆對貢布的遇難深表同情,嘴裏一直歔欷不已,不時地冒出“啊波波、吱吱吱、英雄、英雄啊!”的感歎聲。出於對已故朋友的懷念,占堆主動提出陪同土爾吉一道去貢布家,將貢布留下的錢財和遺物交給他的家人。在土爾吉的請求下占堆的妻子去熊朵草原打聽貢覺措的下落。

完成了移交貢布的錢物後的第七天土爾吉和占堆回到措拉村。終於在第九天的日落時分,土爾吉站在村口的高地上等來了自己的結果。一個騎著馬的影子從河對岸的淺山坡上由小變大,在身後太陽的逆光中同時從騎馬人的嘴裏和馬的嘴裏冒出兩股熱騰騰的口氣,隨後他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馬的顏色,“一定是占堆的女人回來了。”他的心髒快速地跳動起來,耳朵幾乎能聽見胸腔裏心髒激烈的跳動聲,感覺心髒已經堵住了喉頭。他等待著消息帶給他的最終選擇,迅速用手緊緊捏住脖子上貢覺措送給他的銀嘎嗚。片刻的工夫,女人在馬上看清了在等待消息的他,女人還沒有下馬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她去筒嗚山當覺姆(尼姑)了?”

女人收住韁繩沒有開口直接回答土爾吉的提問,而是等馬站定後麵無表情地向他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設問,隨後翻身下馬朝村子走去。

“貢覺措信守了自己的諾言,削發為尼。願三寶護佑她!”不知不覺中淚水模糊了土爾吉的雙眼。任隨風將他的淚水吹化為高原的空氣,他坦然地麵對藍天暮色下的星空呆呆地佇立著,直到夜風吹動黑雲在濕漉漉的草地上飛翔遮住了頭上的星星。他對自己說:“土爾吉,返回吧,這是命中注定的事。”

四個月之後土爾吉便來到緬甸的巴默,尋著陸曉慧留給的地址來到華文學校。剛剛從教室裏走出來的陳遠行拿著備課本在學校的走廊處被他攔住,問道:“嗨,老師,請問這裏有一位叫陸曉慧的女老師嗎?”

陳遠行詫異地用審視的目光看看土爾吉,問:“請問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過去在野戰醫院裏的戰友,特意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