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晴有些難過,完全不相幹的事,突然提起來,就好像是說了一個尷尬的冷笑話。
她道:“不是我不愛聽,是你不愛提,你是知道我的,你不講,我從來是拿你沒有辦法。”
譚晶竟嘻笑起來,“好,你想聽,我就講給你聽,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譚晶猛一抬頭,兩隻眼睛緊盯著她,“池晴,你不過有些羨慕我是嗎?”
她麵無表情,道:“羨慕你什麼?”
譚晶道:“別急呀,總不會以為你羨慕我的王偉。”
“譚晶,瘋了你!”
“不好意思,可沒瘋,就是不痛快呢,知道你平常也不痛快,一路都憋在心裏,你瞧,你爸是個賭鬼,我爸可死了,為我死了,我孤家寡人,自在得很,今天桌上,難得看到我從前的一點不痛快,池晴,其實你心裏很得意,對吧?”
池晴一咬牙,“是,我很得意,一不小心被你看穿了,我這邊才是真不好意思,看到你那麼開心地自我折騰,我簡直牙都要笑掉了,譚晶這回你可知道了?”
譚晶真笑了起來,“好笑什麼,你不是也和我一樣,眼見都回不了頭,我不信,你能和陸懷遠斷了。”
池晴沉默了許久,終於問出了口,“譚晶,他就是那個魏方,是不是?”
她那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似乎就這麼哽在譚晶心頭,更卡在了喉嚨裏。
譚晶跌跌撞撞地從她的擎製裏掙紮而出,蹲下身來作勢要嘔。
池晴慌了,後悔不該如此刺激譚晶,這大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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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誰知譚晶抬起頭來,竟衝她不在乎地笑,瞧不起池晴的大驚小怪似的。
譚晶壓根沒吐,池晴才知道自己被徹徹底底愚弄了。
她一推譚晶,退到一邊。
“真生氣了?”
“沒,譚晶你這不是要吐麼,趕緊接著吐啊!”池晴沒什麼好氣。
譚晶一身酒氣未散,離了她的攙扶,隻好就近找了根光禿禿的路燈杆勉強倚著,凹著脖子將臉貼在那些撕不掉的小廣告上。
“我是想吐來著。”
譚晶一閉眼,攥了個拳頭,看似隨意地抵在前@胸上。
池晴卻知道那是用了力,她看見譚晶的眉頭緊蹙,像是被鐵箍扣在一起。譚晶的身體微微顫抖,一雙腿繃得老直,將整個背部死死抵在身後掉了幾塊漆的白色燈杆上。
脊椎,頸脖,都和僵直的燈杆緊黏在一起,漸漸像是融為了一體,似乎那家夥無可置疑的牢靠,能掛上身家性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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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晶嘴邊的話顫顫巍巍,“池晴,可你說,要都是空的,吐不出來,我該怎麼辦?”
路燈淡薄的燈光,落在譚晶臉上,嵌了進去,又被她秀氣的鼻梁遮擋,像硬生生將一張臉劈成明暗兩半。
情緒也是兩半的,池晴從未在一個人臉上,同時看過這樣複雜的表情。
那是迷幻的,近乎不能自拔的,瘋狂而又萎頓,一半情緒蜷縮在角落裏,又偏偏嘲諷譏笑著另一半情緒。
無論在他人眼中如何的秀外慧中,池晴明白,譚晶其實和她一樣,也隻不過是個普通人。
所以普通人的哀戚,也是一場再也普通不過的事。
能忍住的眼淚究竟是沒能忍住,過了好久好久,譚晶的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池晴隻能默然佇立在旁,作為一種陪伴。
任憑哭得再撕心裂肺,眼淚卻仍隻是落地無聲,這樣的無奈,算不算一種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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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譚晶托在眉骨上用來遮掩的一雙秀手漸漸放了下來,
大概是眼睛腫了,譚晶低了頭,默默地道了句。
“我喝多了,池晴你別放在心上。”
“我沒放在心上。”池晴應道。
“你是怎麼知道他的?”譚晶壓著聲音,隻有些不自然的啞。
“誰?”
“別給我裝,你都知道他叫魏方。”
池晴一頓,“我也隻是猜,並不十分清楚,你別問了。”含糊其辭。
譚晶不知道,王偉曾經私下裏套過她的話,池晴反應木然,彼時她並不認識什麼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