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俗的歌詞,情情愛愛,死去活來,一唱就唱到大半夜,一晚上堅持下來不過百來塊錢。
盡管這樣,也很知足了。每當周末時,她就從學校裏偷偷溜出來,就這麼過了小半年。
直到後來,時間長了,終於才有了一點紅,得了幾分注目。
她還來不及高興,酒吧裏的客人就瞧她年紀小,後背又無人,覺得在她身上撿便宜更容易些,有的還要認她作幹妹妹,一邊對她笑,一邊動手在她身上摸。
開始時還偷偷哭的,後來不知怎麼也漸漸麻木了,就此消停下來。哭又哭給誰看,自己落的眼淚,哭出來還得自己咽下去,多沒意思。
仍是有開心的時候,比如領到薪水時,錢就在自個兒手心裏攥著,可不是別人的。
又比如她在陸懷遠前頭還有別人,隻是那時年紀太小了,接起吻來也全是偷偷摸摸的,像做賊。
但凡閉了眼就不能睜開,靠近些更不敢呼吸了,像個木頭人。
終於還是時間做了第三者,初時的真摯心動,漸漸地也在某一日淡掉了。她和對方,天壤之別,到底也沒能認真地說分手。
為了生計,她選擇簽約華際,從此離開那條街。
那個時候,就知道再愛也抵不過生活的艱辛困苦,身份家世的迥然不同。愛來愛去左右不過一刀子,紮在身上死活無非一咬牙。
挺得過去自然萬事皆空,雲淡風輕,挺不過去也是求得疼快。
生活卻來得更加實際,像一張銷骨砂紙,骨頭打斷不痛的,痛的是皮肉,慢慢磨當然也不知疼。等到恍然大悟那一天,睜開眼,才知已麵目全非。
傲骨禁不住細磨,她是不是不該在陸懷遠麵前堅持下去,池晴沒有答案。
手機此刻卻突然地響起,終止了她和陸懷遠的這場對話。
她打開包來,包是皮質的,不透光,手機的光在暗處亮得驚人,刺了她的眼睛。池晴心中一震,頭皮似一張繃緊的鼓麵皮。
隻有一秒的猶疑,鈴聲就消停了下來。
遂不言不語地拉上了皮袋子,包尾開口上亮金的拉鏈墜閃著光,她手指一觸,停了一拍,又立馬捂上,仿佛那也刺眼一般。
熟悉的陌生號碼,夜裏刺眼的光。
“誰的電話,怎麼不接?”陸懷遠問。
“對方掛了。”她簡言意賅。
她又撒謊了,陸懷遠看著她的眼睛,好像是在審視她。
池晴低下頭,逃避得毫無掩飾。
待她再抬起頭來,陸懷遠已經點火重新發動了車。
她想,如果有女人愛上陸懷遠,或許就是因為他這種沉默的體貼。
視線若有若無地滑過後視鏡裏的陸懷遠,他目視前方,似乎隻知專心開車,無知無覺,未曾感覺到她可鄙的注視。
他製造出的這般假象,無緣由地讓她安下心來,可又覺得淒涼。
真無情呐,別人不知道,她怎會不明白。陸懷遠的人遠比他的吻更無情,起碼他的吻並不是淺嚐輒止,她索性毫不掩飾地盯著他的嘴唇,將自己所有的任性都用在了這上頭。
從前,她吻過,即使所有的親吻都隻是蜻蜓點水,也依舊非常不好意思。陸懷遠可就不是了,陸懷遠狠得多了。
初見時烏龍,陸懷遠喝得酩酊大醉,指不定把她誤認成了誰。
其實,她也沒能認出他來。不是沒在新聞報紙上見過他,台麵上陸懷遠西裝革履,模樣嚴肅,可現實卻全然是兩回事情。
整晚的忙碌,笑臉之外隻餘頭昏腦漲。那麼多賓客,任憑誰得罪不起,於是輕聲細語,溫婉周到。
偏偏碰上一個蠻的,這些通通不抵用。
明明是個滿身酒氣的醉漢,領帶扯了一半,又隨意耷拉在肩上的,可即便是喝得爛醉,陸懷遠內在也是凶狠的,咄咄逼人的。
池晴隻記得,他將她的舌@頭都咬破了,根本是一副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模樣。
她也不遑多讓,一巴掌過去抓破了他的嘴角,慌亂之中還往他身上踢了一腳,也不知踢沒踢中。
要是讓那些狗仔知道了,還不曉得會引發怎樣一場軒然大波。
她愛過,她猜他也愛過,否則哪來的不堪。
所以她知道,他們算是萍水相逢,可到底是休戚無關。
她如何能讓陸懷遠知曉自己一身病痛的母親,嗜賭如命的父親,讓陸懷遠覺得她是黏手的角色,是一副撕不掉狗皮膏藥。
她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