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即刻明了有些傳言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
“噢?”
池晴瞧了瞧陸懷遠,自己一副笑模樣,往靠背上任性一躺,又將手臂交疊在小腹,這樣的姿勢迫她微微挺胸。
順勢昂頭,她朝陸懷遠勾了勾唇角,“說了我些什麼,陸總講講,我願聽其詳。”
“你覺得呢?”陸懷遠看她,“不合時宜小姐。”
他一番話回答得既不疑問,又不陳述,讓池晴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合時宜?她隻是想不到,不識相在Kay嘴下還有這等婉轉說法。
然而陸懷遠又是什麼想法呢,池晴控製著自己不去看他。
他的調侃從來講得是玩味至極,她看不出這是調侃,或者不是。
好半天陸懷遠才開口,令她鬆了口氣。
“不合時宜並不至於,我倒以為你是太聰明,反而膽怯了。”
池晴心裏又一沉,什麼意思?
“以後這些事情,你總要慢慢學著習慣,”陸懷遠又對她笑,“在這個圈子裏,沒有決心不成事,想要有立錐之地,凡事都要學著利索一點。”
“有一點,”他的聲音在池晴腦子裏回回蕩蕩。
“像這次,池晴,如果這些記者是你特地邀來的,我反而更覺得欣慰,到底是華際不輸。”
她勉力笑笑,邯鄲學步,也學陸懷遠玩笑,自己都覺得臉上掛著的東西假。
“陸總這麼坦然,怎麼聽著,像有那麼幾分前車之鑒的意味?”
“前車之鑒談不上,就不知你願不願意重蹈覆轍?”
她臉一紅,體味到他字字句句間的不懷好意,池晴簡直想當麵斥陸懷遠奸詐狡猾,平白無故又吃他一記暗虧,重蹈覆轍?
他這個壞胚換著法來問她肯不肯栽在他手裏。
陸懷遠不執著於戳破池晴此時的尷尬,也不將話一探到底。
跳過話題,他又逼得更近:“怎麼,這麼不願意和我一起出新聞?”
她不為他嘴裏的風趣賭氣,壓著脾氣,神情平淡,好半晌才應他,話裏還帶著客氣。
“陸總估計也不是真希望吧!”
他說她聰明,可太聰明未必是好,尤其是女人。
聰明女人慣常撒謊,要是平常,謊話瞎話不過是最無關緊要的事,可要是太聰明了,又容易在謊言上栽跟頭。
像陸懷遠這樣的,大約不礙事。深諳曲折,卻又偏偏討厭欲蓋彌彰,意思是直白的,話非得拐著彎兒說。
她自己就是太痛快了,生氣放在臉上,著急也放在臉上,想掩著藏起來,被他拿著話一激,就全都露了餡。
可池晴也說不好,陸懷遠是不是也為著她這點而來。
其實她也不是不說謊的,楊惠就曾斥責她,一個女孩子最應該實誠,不該像她滿嘴謊言。
那個時候她才十六歲,藝校是住宿製,並不如正經學校來的正規,三不五時總催繳些零零散散的雜費。
學校說要收費,她又不敢往家裏頭說,那時池忠已經開始賭,池家經濟狀況愈發的拮據,連油鹽醋的一些小錢楊惠都犯愁。
楊惠準她去藝校,不過是衝著藝校各地巡演費補貼,以後等入了團,打算讓她走上自己的老路。
楊惠原先是唱戲的,這輩子就壓根沒出過劇團。很多年前,她年紀還小,尚需看管,隻得成了楊惠的跟班。
劇團常唱的是些昆曲,依依呀呀的冗長調子,不是票友大概都會覺得煩悶。
她是太小了,才不知這些,隻童稚地依葫蘆畫瓢,照樣地學,久而久之,學出了個些許樣子,也成全了一副好嗓子。
後來時代變了,劇團解散,連戲台子都拆掉了,改建成電影院。池忠下崗,開始沒日沒夜地賭,變本加厲,掏空了家底。
學費交了一年,她就騙楊惠說她在學校表現良好,有獎學金減免學雜費。
天下哪有那麼多好事,其實她騙了楊惠,實際上根本沒有她口中獎學金的那回事。
池晴開始瞞著所有人去酒吧一條街晚場駐唱,以此補貼生活費和學雜費,還冒著被學校開除的風險。
總不能真和楊惠說實話,要到輟了學,她也指不定會在哪家賣場當促銷小@姐,站一天平均下來才50塊。
一輩子站下去?當真是滑稽的念頭。
誰也不知道,簽到華際前,她是酒吧駐唱女。
其實唱過很多人的歌。她是新手,年紀輕輕又沒有名氣,自然沒人捧,隻好在耐得住辛苦,熬得了夜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