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夜色濃重,偶有微光,是成排的路燈,通體刷成白色,在這樣壓抑的黑夜裏,顯得尤為紮眼。
燈下有影,影影綽綽,車速不快不慢,燈柱細長的影子透過車頭的擋風玻璃落到池晴身上。
從頭至腳,在她身上劃拉開去,一根接著一根。
池晴沒想到陸懷遠會突然開口,又問到這個。
條件反射,她將目光投向陸懷遠。他向來是話裏有話的類型,這下子又問她和Kay之間談得如何?
誰知這麼一句話中,問得又是誰。
是她,是Kay,抑或皆是?
陸懷遠並沒有轉頭看她,他和她,兩人的眼神在後視鏡中交會,安靜而長久,仿佛是第一次如此凝視對方。
“Kay是公司老人,又將你領進華際,麵子還是要給幾分的。”他見她沉默,隨後補充道。
陸懷遠似乎是第一次這般勸服池晴,可是她又要怎麼說,陸懷遠亦是敏銳的,否則便不會開誠布公地在她麵前提及Kay。
“你和譚晶走得近些不錯,可至於Kay,畢竟一個公司裏頭,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大小小的事務也難免要相互配合。”
略為停頓,陸懷遠的話才漸漸有了重點,“從前的那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事過了便就過了,路還要走,朋友還要交。”
時過境遷,說起來當真是輕飄的一句話。
她感覺到陸懷遠有意放柔的聲音,對他來講,已是十分難得。
“池晴,隻好不壞的事情,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清楚。”
池晴微笑,隻說:“是,就照kay姐的意思,全看公司安排。”
頭頂的交通燈忽閃,陸懷遠換了檔,徐徐開口,“池晴,別因為這事和我賭氣,不值得。”
她整理心緒,平心靜氣。“陸總誤會了。”
十字路口,陸懷遠猛地一打方向盤,反問道:“是嗎?”
池晴一提氣,又按捺下去,像是紮破了的氣球。
“是。”
是,不是她不明白道理,可人究竟是活不明白的。
戲台上油頭粉麵地扮著英雄,柴米油鹽落到實處,灶台間自然少了些許氣概。
她從前戲台子下看戲看得多了,早就看了個明白。
當初,是她自己拒絕了Kay的惡炒手法,遭到冷凍,池晴也理解,不識相從來算不得一個“冤”字。
直至因此吃到苦頭,心底又開始焦灼,為了一個個渺茫的工作機會苦苦掙紮,才知道難大過天。
唱片出不了,劍走偏鋒,她願意嚐試一切途徑。可角色征詢通常就此沒了回應,即便是有,也永遠是一句好脾氣的“等通知”。
讓人連咒罵都沒了由頭,隻餘喪氣。
那種滋味她不知嚐了多少次,打出去的電話沒有應答,又打,直到疑心所有人都將她設成通訊薄黑名單。
東奔西走仿佛成了唯一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體力的消耗其實都是些小事,心裏漸漸滋生出了一種累,或像是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