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疑夢(2 / 2)

前來一腳踏在她的肩膀上,嘴裏仍念念有詞。腳上漸漸發力,擦得油光鋥亮的皮鞋頭抵在下顎上,抹得人皮膚生疼。

本能地側過臉想避,可是竟避無可避,永無止境的羞辱讓人潰敗不堪,下一腳欲落在她的頭臉之上,來了結施暴者內心的怒火。

不敢抬頭,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盯著看,笑著看。她感到恐懼,卻仍隻能任憑擺布。圈著手臂把自己圈緊,更緊。她隻期望,能密不透風。

料想的一腳並沒有發生,她哆嗦地抬起頭來,看到有人撲過去給了池忠重重一拳,楊慧驚慌失措的尖叫,吼破了喉嚨。

她動了一動,無用的眼淚掉了下來,又被自己哽咽地吞了下去。拚命地掙紮起身,卻發現自己依然被踩在腳下,扯住了頭發。

“我說你還裝什麼裝,爛……”

那人向她張開血盆大口,滿口汙臭,像是要把她活活撕碎嚼爛,吞進去。再也不是池忠,是康建民。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卡在她的喉嚨裏,像古怪猙獰的爪子,在她的喉管裏抓出一道道血口子,發出刺耳的聲響來。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已經忘記的人,一些已然忘卻的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身體不禁顫抖了起來,像是得了病。她想伸手抓住什麼,身旁的迷霧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剛碰到那人衣角,她一怔,往後退了兩步。

陸懷遠的聲音裏盡然是寒冰刺骨的冷意,“你是怎麼搞的?”他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摁死了,湊過臉來,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醉了,行為比腦袋清楚,把她嘴唇咬破了,像一場殘忍的□□。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力反抗。

手機“叮叮”作響,池晴一睜眼,隻見一片慘白的天花板,像停屍房裏掩在死人大體上的遮屍布,讓人直打寒顫。

眼淚熱滾滾地滑了出來,還沒等沒入發際就涼了,順著勢頭往裏淌,頭皮又一陣發緊。

根本沒有人將她摁住,隻是夢魘。池晴一隻手緊摳著另一側發麻的手臂,反射性地縮成一團,咬緊牙關。

都過去多久了,竟都還記得,居然還會有眼淚,真是不可思議。小時候,她都不愛哭,尤其在人前頭。

獨自一人上下學,年紀再大些便能買菜煮飯,也不再需要別人照看著。家務活總是多得做不完,一個人拖著鋼圈鏽跡斑駁的老鳳凰牌自行車,把灌滿的煤氣罐載到樓底下。

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台階一階階連拖帶拽,竟也就這麼硬弄上了樓,現在想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手心被罐口的鏽給刮出一道鮮紅的口子,不過隻是把血吮出來吐掉,再用冷水一直衝,直到衝不出血來為止。

池晴抹掉眼淚,不想滴進枕頭裏。揪了把頭發,一咕嚕從床頭爬了起來,她把手中的手機扔掉,扔得準正好砸在床邊的棉拖鞋上,力道好,都沒怎麼回彈。

摔壞了還是得自己掏錢買,她就是這般脾氣,連發泄都是拘束的。池晴餓了,赤腳起身翻箱倒櫃找吃的。冰箱空了老久,像人的心。

小時候常覺得眼淚下飯,哭哭啼啼也知道吃,吞咽下去就到了肚子裏,實實在在。不像人的脾氣,像女表子變臉,反反複複無常態。

桌上的飯食可以信,人的情緒信不得。賭徒隻信牌桌上砝碼花花綠綠的顏色,而人臉上的顏色卻更像一張調色盤,鬼畫符。

一無所獲,池晴索性決定餓幾個小時,再去赴陸懷遠的約,也做一回貪嘴的賭徒,把資本家吃窮。

餓著肚子打扮,池晴十分不上心。疤痕淡得多了,可一側的臉頰依然微微腫起,更敗壞了她裝扮的心情,粉撲上去像給自己抹□□。

落在拖鞋上的手機突然蜂鳴起來,是信息,短促的幾下震動足讓她的拖鞋跳起舞來,她截住了拖鞋的舞,有些滑稽的得意。

下一秒池晴的得意便灰敗了,是Kay,今早才到的歸國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