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地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這個男人，他的姿勢像極了童年記憶中，那棵在老家山村的小河邊，因為被蛀空而枯死，最後轟倒在岸邊的老樹。
之前，從那棵老樹的底端生出了另一棵樹，新樹抽枝納葉，本以為它會代替老樹繼續存活下去，怎知在老樹死亡不久，它也跟著枯敗了。
它們一起倒下的樣子，就像一個大大的“大”字，河水每日從旁流過，老樹和新樹都被浸泡在水裏，漸漸腐敗。
“蘇塵，蘇塵是怎麼死的。。。”他抱起頭，當耳邊響起小河的流水聲時，那本該潺潺的流水聲，卻聾發聵，震得他頭痛欲裂，同時伴隨著一陣陣翻騰的惡感。
“他故意進那個劇組的。。。常在，是不是常在，殺了他？”
皇奕龍沒有立刻否認，而是緩慢點頭：
“是他。在油箱和引擎上動了手腳，車速又太快，於是，嘭——”他用手比劃著，仿佛從他纖長的手指裏，開除一朵巨大的煙花。
“。。。真是他？”
童虎立刻清醒了，如果真如皇奕龍所說，常在就是殺人真凶，這就證實了自己的推測，接下來，隻要找到證明真凶的證據就可以了。
人證，皇奕龍，物證，飛車用的摩托車。
“那輛車。。。那輛車，它在哪裏？”
“當場就被燒毀了，估計現在已經在煉鋼廠裏，被融化成鐵水了。”皇奕龍拽過正處於冥想中的童虎，往自己這邊拖，他沒忘記，今天來的目的，盡管現在童虎，看上去是很值得同情的。
“銷毀？怎麼可以銷毀？這麼重要的物證，警察都是白癡嗎？”
童虎並沒意識到靠近的危險，仍醉心於探究事件的來龍去脈中：
“那還有沒有其他物證？帶指紋的匕首、鉗子、扳子、剪刀之類的？”
“傻瓜，常在可不是白癡。。。”
“那人證，人證！你是最好的人證，皇奕龍，你會為我作證吧？”他幾乎在懇求了，皇奕龍是全部的希望。
“不會。”皇奕龍拒絕得十分幹脆。
“什麼？”
“我不會作證。”
“為什麼？！”
“為什麼。。。。我問你，你會跟我上床嗎？”
“你在說什麼？！”
“你不會跟我上床，就算我脫光衣服躺在你麵前，你也不會碰我一下。”
“皇奕龍！”
“所以，我也不會出賣他，就算你怎麼求我。”
皇奕龍冷笑一聲，迅速穿好衣服從床上坐起來，搖搖晃晃朝門外走去。
又有一滴血滴落在地上。他頓了頓，轉過頭來：
“忘掉那件事吧，死去的人已經得到他應得到的：賠償，眼淚，懷緬。。。還有，愛情。”他忽然哽咽了一下，胸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塊硬石，需要很用力，才能說下去：
“而活著的人，一廂情願地為死者著想，未必會善始善終，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往往適得其反。所以，別再想什麼報仇，老老實實地去拍戲，你不是想做正式演員嗎？別再浪費時間在這些上了。你想報仇，隻會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聽我的話。”
童虎糊塗了，實在搞不清楚他既把真相告知，卻又試圖阻止真像被公布天下的原因，怎麼也想不通，對方維護凶手的真正意圖。
“你怕常在知道了會報複你？”
皇奕龍用毛巾擦了擦流到臉上的血，放到眼前看了看，自言自語地說：
“看來還得去趟醫院，不然我真死在這兒也說不定。。。”
“你怕他報複你。”童虎更加肯定。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壞，他不會報複我，因為他很清楚，我不可能出賣他。”皇奕龍深呼了一口氣。
“你有把柄在他手裏？”這回換童虎究根。
皇奕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血毛巾扔到床上：
“就算是吧。我欠他一個人情。所以你調查他的話，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阻止。沒物證，那輛摩托車早被毀了，也沒任何凶器，沒人證，因為我不會作證，什麼都沒，你要去查他，隻會惹火燒身，所以，放棄吧。”
童虎仍不甘心：
“你不是想超過他嗎？不然也不會幹那件事吧，我指的是錄影。。。如果你作證，他的演藝之路就算走到頭兒了，那你不是贏得輕而易舉？”
皇奕龍臉色一沉：
“媽的。。。你以為我是這種小人？真是的，也太看輕我了。。。我是想贏他，但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光明正大的贏，總有一天，我會比他紅！”
“不是落井下石！”
童虎激動衝上去抓住他：“是良心！蘇塵他死了，而凶手還活著，你是唯一可以指證凶手的人，你卻不去，就是天良喪盡啊！”
皇奕龍一把甩開他，然後推開門，冷冷地問：
“他死了，關我屁事？。。。你信不信？其實我巴不得，他快點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