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切停止了。
他猛地推開我，凝視著我的眸子，雙手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不起……”他身子一軟，隨即幹脆地跪了下來，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直視我。
我臉上的淚痕還沒拭幹，望著眼前人反常的舉措不知該作何反應。而當我聽見自己一時半會兒無法停止的哽咽聲時，才發覺此時我已經哭得很厲害了。
“別……哭了衣服……”他擠出幾個字來。
“你起來吧。”我的聲音依然帶著哭腔。
他緩緩站起身，轉身拿了張餐巾紙遞給我。我遞給我小心翼翼地收下，卻沒有用。
見我如此，他便又拿了張紙，伸手準備擦幹我臉上的淚，我本能地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
又是一陣沉默。
我愣了一會兒，就像要解釋什麼一樣，搖搖手講道：“這樣……太矯情了。”
他沒說話。仿佛才曉得自己衣衫不整似的，那個人慢慢地穿好衣服。
“我也穿好衣服回家吧……”
“你衣服都吐成那樣了，還是穿我的吧。”
我本想拒絕，但實際上那吐過的衣服我實在是不能再穿上。點了點頭，他便很快地離開。
不知該做什麼，我呆立著，突然看到攤在地上的褲子。
蹲下身，我從口袋裏抽出手機。那是一個諾基亞，機身貼著亮晶晶的水鑽。即使現在隨著時代發展換了智能手機，我還是一直舍不得扔掉。
想著她長長的頭發梳到腦後，手裏捏著小小的手機，一顆一顆認真貼上去的樣子，我有些惆悵。就算已經過去多年，我仍記得她那時的樣子。
睹物思人。我慶幸當時沒有把它扔掉。這枚手機一隻手就可以攥住，我總是把它隨身攜帶，就像她就在我身邊一樣。當然，我知道，這隻是卑微的自我安慰而已。
她已經不在了。
我經常後悔為什麼沒有當初不愛陪她逛街，不愛陪她照大頭照。
現在連想象，於我恐怕都是奢侈吧。
萬一哪天，連她的音容笑貌都忘記了那該怎麼辦。
就算她還在……過著這樣生活的我，什麼也給不了她，又怎麼好意思在她身邊。
我也許更適合悔恨和孤獨吧。
眼淚再一次躥出，我深呼吸，兩隻手牢牢地捂住眼睛，深沉的鼻音在這個浴室裏回蕩。
“不好意思，我回來了。”
打算我思緒的是那個不太熟悉的聲音。
我抬頭，他現在穿著深綠色的襯衫和米色褲子，隨意地搭了件外套，脖子上還有一條格子圍巾。
也不知他何時換的這身打扮，他好像是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我剛剛出了會兒門……”我才意識到，我坐在冰涼的地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那個……衛生紙在你旁邊的櫃子上……”
“什麼？”
“呃……就是……把臉擦擦。”他撓了撓頭發，眼珠子向別處轉去。
……
是啊，我哭了啊……太不爭氣了，眼淚竟然在別人家這樣輕易地灑下來。
沒有用衛生紙，我用手胡亂一抹，站起來。
他給我遞來一個包裝袋，我有些發愣，最後還是將信將疑地收下，打開看是什麼東西。
裏麵是一套衣服和一條內褲。
“你衣服髒了……我想你也大概不願意穿我的衣服，去洗個淋浴再把這身衣服換上吧。”
我抓著包裝袋，不知該回答什麼。
“不好吧……這樣。”我垂下眼瞼。
“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就收下吧……算我對你剛才行為的賠禮”
沒辦法反駁，我眼神望向一旁，不去看他。
又像是想要說明什麼，他道：“那個……剛才出門找了一會兒才買到……很少有店這麼晚了還沒有打烊。”
“嗯……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把身上衝衝。”
他看我一眼，點點頭，合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