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雄和知野很希望能聽到野夫說出和他們一起走的話。可野夫不會走了,這一點他們心裏清楚。兩個人默默地望著野夫。
“你們回廣島,給我哥嫂捎個信。”野夫說到這,聲音就咬住了。
川雄和知野的眼圈也紅了,半晌,川雄立起身衝野夫:“請讓我們帶走四郎吧。”
三個人默默地向埋著四郎的墓地走去,三個人跪在四郎麵前。後來,三個人輕手輕腳地把四郎從土裏扒出來,三個人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格愣一家也知道川雄和知野要走了。十幾個月的相處,格愣真有些舍不得就這麼讓兩個人走了。格愣一家準備了足夠的烤肉給兩個人帶上。兩個人望著格愣一家,也真的感動了,是這一家救了自己,這一家人又對他們這麼好,他們不明白這一家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他們同時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來到中國打仗。要是格愣一家殺掉他們,他們覺得這一切才合情合理。可偏偏對他們這麼好。不管以後的路是凶是吉,他們還是被格愣一家深深地感動了。兩個人“咕咚”一聲跪在格愣一家人麵前。半晌兩個人衝野夫說:“野夫君,你多保重,我們走了。”
兩個人走了,初冬的雪地上留下了兩個人淺淺的腳印。
這時,格愣舉起了獵槍,用鄂倫春人送客的禮節舉起了槍,槍口衝天。一聲清脆的槍聲久久地在山穀間回蕩。兩個走在路上的人怔了一下,回過頭,他們望見格愣滿眼淚花。野夫在也控製不住自己,向前跑了兩步,跪在雪地上,衝兩個人的背影大聲喊著——
“川雄君保重啊——”
“知野君保重啊——”
“四郎君保重啊——”
川雄和知野走了。
野蔥嶺依然如故,山還是那些山,嶺還是那些嶺。兩個人走了,便再也沒有回來。
野夫常常望著那些空寂的山嶺愣神。每天早晨起床,他都要來到川雄和知野曾住過的那間木屋看一看。他幾次在夢裏,都夢見川雄和知野又回來了。他每次走進那間木屋,都希望兩個人在一天夜裏突然會走回來,可惜他希望的情形沒再出現。隔三差五地,野夫會獨自來到木屋裏,點燃爐火,當爐火升起來時,火暖暖地烤著自己,他在心裏默默地和川雄、知野說一會兒話。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重複一次,他一走進那間木屋,就覺得自己離廣島很近了。心裏邊踏實了一些,然後他一次又一次地跪下,祝兩個人能平安地回到廣島。
賓嘉默默地望著野夫做著這一切,什麼也不說。野夫每次回來,賓嘉就用一雙目光迎著他,野夫一望見賓嘉的目光,就覺得自己一點點地在那目光裏融化了。
野夫和賓嘉的兒子一天天長大。會跑了,後來又會用板斧劈柴,賓嘉又連續生了兩個兒子。
山依舊,嶺依舊,隻有時光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