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2 / 2)

川雄望著野夫和賓嘉的孩子,就想到自己和杏子惟一的那一夜。要是那一夜杏子懷上自己的孩子,每次這麼想,他的心就熱了,更加思念遠方的杏子了。

川雄來到中國,每打到一個村莊,看到身邊的人瘋狗一樣地追遂著中國婦女,他的心就一陣陣地發麻。他聽著女人一聲聲痛苦的呼喊,覺得那一聲聲都是杏子在喊叫。他想到了橫路老板……每看到、聽到這樣的情境,他都遠遠地躲開,找一個僻靜處拚命地抽煙。

那兩輛拉著日本女人來到聯隊的卡車,每來一次,都是對川雄的一種折磨。他望著一個個臉色蒼白的日本女人,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每次都要轉過身,拚命控製著自己不去看那些慰安婦的臉。後來,有一個日本女人死在了他們聯隊,聽說那女人是得了性病死的。女人死亡前還接待了兩個軍官。聯隊為這個叫千葉的女人舉行了追悼會,他沒有去,自己躲到沒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哭自己,也哭那個叫千葉的女人。

每次再有那兩輛拉著女人的卡車駛來,他都遠遠地躲開。拚命地在空地上跑步,用疲勞麻醉自己,直到他跑不動了,流著大汗,躺在床上,昏然睡去。

知野在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那個臉色蒼白眼神憂鬱的少女。每次那兩輛卡車再來時,他都擠過去,一直望到最後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也沒有看見那個少女。他忍不住走過去,叫住最後下來的那個女人,笨拙又吃力地描繪著那少女的形象。那個女人冷漠地望著他,等他描述完,女人就說:“不知道。”說完就走了,知野望著那女人遠去的背影,心就冷了。一連幾天,知野吃不好,睡不好,腦子裏總是閃現出那少女的形象。後來知野聽說,這些女人經常換地方。知野就想,那少女一定是到別的地方去了,他盼著那少女,想著那少女,心就多了份內容。有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在心裏飄繞。莫名的他恨斜眼少佐,覺得那少女走了,一定和那斜眼少佐有關。

夏天來了,兩個人在小木屋裏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兩個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愈加思念廣島。兩個人想念廣島的時候便一遍一遍地唱那首歌;

廣島是個好地方

有魚有羊又有糧

漂亮的姑娘櫻花裏走

海裏走來的是太陽

……

兩個人唱著這首歌的時候,每次唱,每次都淚流滿麵。他們望著窗外的星空,望著廣島的方向,一遍遍地唱著,唱著歌的時候,家鄉的音容笑貌,不時地在眼前閃現出來。唱累了,唱疲了,兩個人便跪在地上,似吟似喚地說:“廣島,廣島,我們一定要回去,要回去……”然後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和格愣一家出山的那一次,兩個人抱定要走出大山的決心,可那一晚發生在兩個人麵前的戰爭,使兩個人又心灰意懶了。他們害怕戰爭、害怕見到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