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請罪(1 / 2)

越靠近襄陽,黃射就越頻繁的調整坐姿。他騎在馬上,感覺屁股都要顛破了,不管怎麼挪都硌得慌。回去一定要洗個熱水澡。

但黃射知道這是奢望。身邊出現越來越多的散兵遊勇,他調整姿勢的頻率越高了。他們側過身躲開黃射的馬,麵露驚慌,就好像黃射在當街縱馬。

黃射當然沒有,不經意間,他的戰馬速度越來越慢。每靠近襄陽城一步,那古老城牆上的戰火痕跡,就帶給黃射更多一點的震懾。他從來沒發覺,這座襄陽城竟然也有這樣的壓迫力。

就好像一座盤踞在漢水河畔的雄獅。它虎踞在地上,兩隻前爪拱出城門的樣子,迷瞪的雙眼看上去完全閉住了。但沒人會懷疑,隻要輕輕一個盹,它就能立刻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以更加充沛的精力,張狂的蹂躪敢於叨擾它的蒼蠅。

黃射現在的感覺很詭異,無論從什麼角度,他都覺著自己就是那隻不知死活的蒼蠅。他一路從大複山策馬趕到襄陽城,又簡直像極了那隻撲火的飛蛾。再過片刻,黃射又覺著自己就像滿腔熱血的屠龍少年,要主動跑去尋整個荊州的晦氣。

“公子,我們為什麼不跟黃敘公子他們同路?”張成突然問。在眾多吊詭的目光中,張成始終鎮定自若。

在歸來的途中,黃射提出要先行一步。他受不得黃敘和黃小妹的馬車這樣的借口,在黃射將龍鱗刀輕輕送入蔡瑁胸口之後,變得很容易讓人接受。黃敘點點頭什麼也沒問,讓黃射差點以為自己身上還殘留著那股戾氣。

黃小妹遲疑片刻後才跟黃射告別,她的聲音比蚊子的還低。黃射不禁擔心這姑娘是不是還在害怕,不過他強忍住衝動,抬手一拍坐騎,整個人突然躥了出去。

他不想連累任何人。襄陽城現在肯定亂成了一鍋粥,指不定政治傾軋會殘酷成什麼樣子,他到時候變成了階下囚,那副囧樣子怎麼可以讓別人看到?

寅時將盡,襄陽城的城門一反常態,還洞開著。黃射已經能看到守城士兵眼神當中的謹慎。黃射勒馬停住,朝張成說道,“我們下馬步行吧。”

從這裏到城中的刺史府,還有不少距離。黃射現在就要下馬,張成扭過頭露出探尋的神色。不過他在這方麵悟性超高,見黃射腳沾了地,他根本沒有猶豫立刻照做。

這隻是第一步,黃射心中自語。步行隻是一種姿態,他要表示對荊州的敬重。但顯然遠遠不夠,所以他還需要做的更多。就比如,負荊請罪。

把韁繩隨手扔給張成,黃射開始動手脫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的袍服,簡直碎成了兩片布,黃射順手一扯,上衣就嚓的一聲裂了開,露出了黃射健壯的肌肉。

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黃射的身體發生了質的改變。現如今再要降服黃鶴樓前的那些地痞流氓,黃射甚至用不著將他們挨個打一遍。

黃射的目光在胸口的傷疤處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今晚剛剛添上的新傷,莫名其妙有些情緒低落。心中做出這計劃的時候,他可是以為自己會豪情並發的。在他的印象中,直麵慘淡的人生絕對是一件很拉風的事,更遑論今晚他要直麵整個荊州城。所以他刺進蔡瑁身體裏的那一刀狠辣果決。

但果真到了這一刻,他卻並沒有意氣風發。同樣是這些傷口,如果最開始他不遲疑,不貪心,也許黃月英就不會死。這樣他就不用殺蔡瑁。而這,才是最符合江夏的利益。他是來做人質的,是來結盟的,但絕不是擾亂荊州秩序的。

“去折些荊條吧。”黃射淡淡吩咐。

卯時將至,天色漸亮。稀稀拉拉的士兵跟早起的農夫聚集在襄陽城旁,看著****上身的黃射不敢上前。襄陽城內突然嘩啦一聲湧出無數士兵。

“公子?”張成遞上荊條,看著城門口的士兵,眼睛一再瞥過腰間佩刀。

黃射知道張成的意思。如今眼前這頭打盹的睡獅,儼然有了幾分清醒。它張開腥盆大口,露出了裏麵尖利的獠牙。不過他仍舊確信,這頭睡獅絕對沒有真正清醒過來。所有這些動作,才隻不過是百無聊賴的它打了個哈欠而已。

要快,黃射暗道。趕在這頭睡獅發威之前,他必須找到敵人的一絲破綻。否則的話,負荊請罪就不再是個玩笑,而黃射也就真的要給自己請到罪名了。

他不是來尋求對手的寬容的,而是來為自身開拓最後一個籌碼。他要在荊州世族團結起來之前,給他們來一個狠狠的離間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