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捂著右肩，滾在地上痛苦慘嚎。極致的痛感讓他蜷縮著身子，可這並不能帶給他絲毫安慰，他又伸直雙腿呈反張狀，可理智仍舊屈服在疼痛的淫威下。
獻血飆出，蔡瑁用盡全力來捂緊傷口，可還是功虧一簣。這刹那的極度驚慌迫使他漫無目的的大喊道，“啊！我的手！到底是誰？是誰！我要殺了你！”
慘嚎聲製止了正在交戰的士兵，敵我雙方全部驚恐的盯著蔡瑁，明智的他們已經知道戰爭結束了。盡管一時間他們仍分不清，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他們而言，到底是好是壞。
黃射任由蔡瑁在地上打滾咒罵，劉備三兄弟的驚訝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甚至黃射全然不去在意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他一個虎步上前，緊緊摟住那瑟瑟發抖的女子。
懷中的顫栗清晰的傳達給了黃射，黃射寬大的手掌在女孩的背上輕輕撫摸著，透過絲錦的裙裾，黃射的手掌沉浸在女子淡淡的體溫當中。驚恐之後的驟然放鬆，讓女孩身上汗如雨下，黃射感受到漸漸變得粘潮的衣衫，卻始終不願鬆開懷抱。
他欠她的。
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黃射發覺自己有些恍惚，開始分不清懷中的女子到底是誰。那個死在賊首手中的瘦弱女子，將臨死前的無助描摹成一幅潑墨，一直掛在黃射眼前。黃射頭腦發暈，今晚他透支了太多體力，這對於身子才剛剛大好的他來說，無異於二次打擊。他分不清她是誰，但心中盈溢的愧疚，讓他徹底放不開手。
就讓這一切都結束吧。黃射手臂用力，抱的更緊，讓女孩將頭埋進他的胸膛。他低頭輕輕吻了她的發梢。
女子的啜泣驟然變成嚎啕大哭，好像今晚的事打開了她心中的一個黑洞，讓她得以把所有的委屈盡數宣泄出來。哭聲越來越大，女孩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沙啞，迷蒙當中的黃射，終於慢慢清醒了過來。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秀發，眉梢輕垂，對她的淒惶感同身受。
身邊的黑影突然搖了一下，黃射抬眼望去，疑惑的打量身前。他看到蔡瑁眼中流露出瘋狂的仇恨，心中一凜，但他沒有動。
蔡瑁的右臂齊肘而斷，他的左手狠狠捏住傷口，徒勞的想要止血，可效果顯然不能讓他滿意。斷臂的疼痛刺激的他臉色蒼白，他死死的咬著嘴唇，嘴唇破了就咬著牙。牙齒咯吱咯吱作響，蔡瑁瘋狂笑了起來。
“你是……黃射？你想英雄救美？”蔡瑁突然鬆開右臂的傷口，鮮血再次橫流，他卻不屑一顧。
左手指著黃射，蔡瑁表現的很驚訝，他虛弱的語氣仍舊清晰的表達出他的好奇。看到黃射點頭之後，他再次突兀的大笑起來，好像遇到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你是……廢物黃祖的兒子？”
黃射本能的皺眉，但他現在精力不濟，腦袋中渾渾噩噩，連自己是不是在生氣都沒弄明白。他懷中的女子也被蔡瑁的癲狂吸引到，她止住哭泣，揚起梨花帶雨的小臉，莫名的看著蔡瑁。
蔡瑁哈哈大笑，中正平和的磁性聲音，現在早就變的沙啞刺耳，就像兩塊石頭不甘心的使勁擠擦，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想殺我？”他指著黃射笑問，不等黃射說話，他就開始使勁笑，不斷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被我一力趕出襄陽，十數年偏居江夏的黃祖，他打不敗我，居然想叫他的兒子打敗我？”蔡瑁繼續說著，眼淚與口水肆意的流出來，滴答到他前襟上。
這確實是個蠻好笑的故事，黃射心想。他明明知道有很多人就在身旁，隻要轉過頭他就能看到他們。可他就是沒有力氣轉頭，他眼角的餘光全部被黑暗侵蝕了，讓他感覺他正處在一個無限虛無的空間。
這空間就隻有他和蔡瑁兩個人。
“我一定是蹲的太久了。”黃射心中想到。
蔡瑁笑彎了腰，臉上所有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他的左手使勁拍打著大腿，整個人弓成了蝦米狀。然後他笑著跳著，那樣子簡直就像載歌載舞的農夫，在慶祝秋日的好收成。
黃射莫名其妙的看著蔡瑁，絕不錯過蔡瑁的任何小動作。在蔡瑁跳來跳去的時候，黃射輕易發現了蔡瑁腳下的斷臂。就在那隻手上，還握著蔡瑁的佩刀。
黃射沒說話，他身邊的黑影卻再次輕輕晃動。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是一個人影。這個人從一出現，就藏進了黃射的影子裏。
關羽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這樣的人品和這樣的身手，配合到一起讓他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一個難受。倒是旁邊滿身泥土的張飛，眼中居然閃現戰意，但他看了旁邊一聲不吭的劉備一眼，生生釘住腳步，隻是握著長矛的手不斷摩挲著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