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如水鏡,岸邊綠影縈繞不息,千波輾轉間驚鴻一瞥。
彩舫行過,水麵兩開而去,我立在船頭,感受時時的清風拂麵。
曇月似乎對此情美景無所動容,坐在船頭自顧自地飲茶。
又是飲茶!我在心裏哀歎,他除了飲茶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人生追求了麼。
一曲簫聲劃過平靜的湖麵,無聲無息的波紋隨著輾轉起落的音調飄散開去,輕柔的仿如柳絮,在視野中弄風弄舞,最後化作雪花消弭殆盡。
簫聲低回婉轉,卻在陡然間氣若宏圖,蕩氣回腸,拔高的簫音帶著千軍萬馬之勢衝過鏡湖的波濤,讓岸邊的行人都行下腳步,怔忪回望。
簫音漸漸低沉下去,像是一個失意英雄的哭訴,劍指蒼天,暮年夕陽。最後在無比決絕的一記長音中,簫聲霎那間斷裂,仿如折翼的蒼鷹墜入無窮的大海,迎接生命最後的壯烈。
唐之渙淺淺吐出一口氣,放下蕭,對我微笑。
湖光倒影中,長身而立的他,衣袂飄飄,仿如出塵之仙。
“《烏江歎》對不對?”我問道。
唐之渙眼中閃過驚喜,不過很淡很淡,就像是我的幻覺。
《烏江歎》一曲簫音,紀念曾經那位西楚霸王的鐵骨錚錚,也悲歎惋惜他烏江岸一劍自刎的英雄末路。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我問紅玉,若你是項羽,你是會選擇自刎,還是會選擇回江東東山再起?
夜月當空下,一襲輕紗的紅玉放下玉簫,笑得風外張狂,“若我為霸王,斷不會有四麵楚歌,更不會有之後逃竄烏江之畔。天下早以入我囊中,何來選擇之說?”
唐之渙說,“原來花公子也是愛好音律的人。”
我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我就聽過而已,你身後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精通。”
唐之渙聽罷回頭看去,曇月迎上他的目光,頗為挑釁的一笑。
美人什麼都好,就是對外人時脾氣有點不好。
還好唐之渙並不在意,他隻是問了和我一樣的問題。
“我很好奇,唐公子這般人中龍鳳,若為當年那個西楚霸王,是會選擇自刎,還是選擇回江東忍辱負重,東山再起?”
曇月答得未有一絲猶豫,“若我為霸王,斷不會有四麵楚歌,更不會有之後逃竄烏江之畔。天下早以入我囊中,何來選擇之說?”
湖波青綠如蘭,彩舟舫影綽綽。
萬裏無雲萬裏天下,他傲然一笑,說不出的風華絕代。
我呆呆地看著曇月,心中驚駭的說不出話來。和紅玉一模一樣的回答,連神情都仿若一人。
唐之渙似乎也有片刻的失神,不過他很快便笑道,“唐公子果然天之嬌子,在下佩服。”
曇月回之一笑,眼神不經意對上我略帶探究的目光。
沉黑的眼眸裏光芒閃爍,美的奪人心魄。
見我發傻似的盯著他,曇月幹脆走了過來,伸手把我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我傻傻地看著他,他抬眼與我對視許久,終於輕笑道,“你若再這般看我,我會以為,你這個小傻瓜被我給迷住了。”
他笑晏淺淺,雙眼彎彎的,像是朵朵盛開的桃花。我竟然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曇月忽然不笑了。
我意識到自己又犯錯誤了。
“開玩笑,我開玩笑的。”我退後一步,擦擦汗,笑得分外純潔無辜。
“你什麼意思?”曇月抓住我這根小辮子不肯放,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今天天氣真好,就是熱了點。”我把衣襟敞地巨大,一邊用手拚命扇風,無視周圍人一臉你神經病的眼神。
唐之渙關心地問,“花公子你怎麼了?現在快秋末,小心著涼。”
曇月看我發瘋發了半響,忽然沉默地幫我把敞開的衣襟重新係好,又靜靜走開了。
我低頭盯著腳尖,開始數螞蟻。
彩舫裏頭傳出女子清麗的歌聲,琴聲相伴如影隨形,聽得人如癡如醉。
“看來料峭姑娘遇上知己了。”唐之渙淺笑道。
我問,“怎麼說?”
唐之渙說,“這料峭姑娘是彩舫裏頭的歌魁,若她遇上心怡的人,便會獻上一曲相邀。”
我壞笑道,“說實話,你被料峭姑娘請了多少次了?”
唐之渙正欲解釋,就有一婦人帶笑的聲音傳來。
“唐之渙公子來一次,我們家料峭便獻曲邀一次,可惜公子身份高貴,我們家料峭入不了公子的眼,每每都婉言拒絕。”一中年美婦挑簾走出,身穿鵝黃綢緞,身姿俏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