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蕩蕩的院子，空空蕩蕩的青瓦房。
我將髒了的抹布能在一邊，一路往院外走著。身上有佩劍，穿著值崗的侍衛服，我一路渾渾噩噩地走到熟悉的宮池旁，然後停在那裏。
池子裏的鯉魚來回聚散，也許是跟我混熟了，都湊在我麵前。
我微微一笑，想將手伸進池水中，才發覺我的手中還握著那些尖利的碎片，滿手都是鮮血。
一滴血順著我的手滑落，滴在池子裏，鯉魚聚攏地更多了。
我苦笑道，“你們這群吃我血、忘恩負義的家夥。”
遠處鬱鬱蔥蔥的林子裏似乎有人聲傳來，我將碎片丟在池子裏，起身挺直腰板，表情嚴肅地守衛在池塘邊。
嬉笑聲越來越近，似乎有女人的嬌嗔，混雜著一道悅耳低沉的男聲，我心一緊，握緊拳頭，傷口的疼痛漸漸擴大開來。
“宮主你看，這未央宮後頭的白露池裏蓮花開得正盛呢，奴家未說錯吧。”一個嬌羞的女聲離得最近，轉眼就要到跟前。
“這蓮花哪有未央宮的桃花還看。”炎歡不悅的聲音傳來。離我似乎隻有幾步的距離。
沒有聽見曇月的答話，眼角隻瞥見一身紅衣。
我轉身，恭敬地跪下行禮，“屬下見過宮主，炎護法。”
炎歡一下子就認出了我的聲音，“你是花十三？”
“回護法，正是屬下。”我一板一眼地回答。
“他是誰呀？”柔軟酥骨的女聲問道。
炎歡沒理會，倒是對我很感興趣，我的下巴被她硬是抬起，眼對上她的眼，“聽說你被紅玉趕出西園，一腳給踹到青瓦房去了，看來是真的呀。”
無視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我稍稍移開我的臉，脫離她的桎梏。
抬眼躍過炎歡，我看到她身後立著一位美人兒，嬌羞萬分地依靠在一個寬闊的肩膀上。
曇月攬著她，垂目的神情溫柔地令人心曠神怡。
我低下頭，手握得很緊。
炎歡轉身回到曇月身後，看我的眼神嘲諷而戲謔。
“宮主，奴家不喜歡這個人，我們離開這裏吧。”美人兒嬌滴滴的撒嬌聲聽得我心裏都癢癢，美人在懷，曇月肯定會攬著她一走了之了吧。
“你的手怎麼回事？”他忽然開口。
我心揪了一下，抬頭看他。
他懷裏的美人此刻呆愣地看著曇月，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連炎歡也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表情。
我更加詫異。
他皺眉，盯著我滿是鮮血的手，又問了一遍，“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我隨口編了個謊，“剛才不小心磕的。”
曇月放開懷中的美人，幾步走到我跟前，我呆呆地看著他蹙眉蹲下，輕輕握起我受傷手的手腕，來回檢查。他身後人的表情個個都很誇張。
“怎麼傷成這樣。”他責備地看我一眼，離得那麼近，我都可以看得清他長長的眼睫極快地一抖。
“沒當心就……”
“才幾天不見，你就把自己傷成這樣。”他輕輕地吐出一句，聲音很輕，隻有我能聽到。
我覺得我的心在胸膛裏顫得厲害。
似乎感受到我的心顫，他忽然注視上我的眼睛，我被他看得猝不及防。
像是被月暉鎖剪裁的眉線，黑珍珠似的眼眸裏倒映著我的臉，挺直的鼻梁，些許妖嬈的紅唇輕抿。
他溫柔的目光融化在我的視線裏，手被他輕輕握著，人被他寵溺地看著，連心也被他死死地拽著，不知道為何，剛剛受的委屈忽然就像絕了堤一樣，在我心上泛濫開來。
我吸吸鼻子，用連我自己都未覺察的口氣撒嬌般道，“我又不是故意把自己弄傷的。”
曇月放開我的手，我心剛下落，下一秒又嘩地飛了起來，“去西園，在那裏等我。”他極輕地對我說了一句，然後轉身走了。
他腳步極快地離開，經過美人邊上的時候側眼都未看她，美人回頭像是泄憤般狠狠瞪我，回身跟著他走了，炎歡黑著臉也跟了上去，倒是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還兀自跪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四下張望了片刻，確定沒人了，趕緊拔腿往西園跑去。
一路上我嘴角翹得老高，一張老臉憋都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