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他們都坐在殘破的廣場前,曾經的維納斯雕像已經支離破碎,倒在了地上,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他們就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重新建設自己的家園。也許,廣場上會建起一座高大的紀念碑,紀念那些為國捐軀的人們。當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們靠在一起早早地入睡,城市裏又一次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可卡特卻怎麼也睡不著,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繁星點點,感到無比的孤獨。
這個夜晚滿滿地過去,第二天一早,他們早早地吹響了行軍的號角,所有人從夢中醒來,他們吃了離開前最後一頓早餐,然後又一次離開了這座他們摯愛的城市,這一次,每個人的心中都帶著希望,他們誰都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朝陽,火焰般的火燒雲覆蓋著頭頂的天空,紅色的太陽正從東方緩緩地升起。這一切,似乎都是在預兆著他們的勝利。但卡特卻相信,那萬丈的霞光,是用人們的鮮血染紅的。
但這場戰爭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艱難,德國人早早地在城裏布下了防線,等待著他們的到來,當他們抵達慕尼黑的時候,遭到了德國人猛烈的炮火襲擊,他們不得不朝後方退了幾公裏。等到炮火停息,卡特率領著眾人重新了城裏,和敵人在城市裏展開了巷戰,在第十三街,他們遭到了德國人猛烈的反擊,四麵八方架滿了機關槍,似乎是在等著他們自投羅網。於是,他們迂回著占領了附近的幾棟老房子,在裏麵建立了防線。
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他們原以為,等到大軍壓境的時候,那些德國人就會全部投降,但他們在城市的每一條街道上,都部署了軍隊,卡特和他的軍隊久攻不下,隻好暫時退出城去。當夜晚來臨的時候,他們終於迎來了法國的轟炸機,頓時把慕尼黑變成了一片火海,到了第二天早晨,城市裏升起的黑煙足有好幾公裏,任何看見的人都會為此震動,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恐怖的景象。
正當他們準備全麵進攻的時候,他們受到了德國國王投降的消息,就在那個清晨,四位國王派出的代表,全部來到了柏林,和德國簽訂了《卡特拉斯特》條約,軍隊將在一周之內退出德國境內。老實說,卡特就想這樣一直打到柏林去,讓那些人血債血償,在經曆了這一切之後。但這場戰爭終於結束了,這一次,他們終於可以把戰友的遺體送回他們的家鄉,卡特告別了他的朋友,隻身一人回到了倫敦。此時,已經有一位年輕人成為了英國的國王,和他們一樣,他也是黑玫瑰的成員,就連議會裏,也有一半是他們的成員。
卡特得到了一大筆錢,在廣場邊買下了一棟房子,那是在那場戰爭中,為數不多沒有被毀的建築,但上麵還是布滿了彈痕。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得到圖拉肯的消息,也沒有再收到他的來信。他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鄉,按理說,他是一個懷舊的人,戰爭一結束,他就會回到這裏。可無論是誰都沒有見到他,卡特非常的想念他,有好幾次,他都想回到俄國尋找她的下落,可他丟不下自己的生意。每當深夜的時候,他都會坐在曾經圖拉肯的那家酒吧裏,如今,他已經買下了那家店。
那是一個無比美好的清晨,花了好幾個星期的是間,這座城市已經重建了大半。卡特每周六都會到廣場旁的教堂禱告,那裏已經煥然一新。然後,他會坐在廣場的紀念碑旁,想著從前的那些歲月,整整一個上午,他都看著鴿子在廣場上空飛翔。他們新建了一座維納斯的雕像,但卡特總覺得沒有從前的好,因為他們用的是白色的花崗岩,在陽光下總是閃閃發光,沒有了從前的藝術感。
他看著紀念碑上的名字,和完美如初的街道,似乎隻有這些才能證明曾經發生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但他還是無法忘記,他經常夢見那些戰爭,記得自己的戰友在離開之前說過的話。雖然他們大多數什麼也沒有留下,每晚,他都會從夢中驚醒,每當此時,他總會想起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他開始理解圖拉肯的選擇,但他仍然覺得圖拉肯市自私的,懦弱的,過了這麼久,甚至連一封來信也沒有。除非,他又遇到了什麼變故,想到這裏,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但願不是不好的事情,這座城市開始恢複了往日的繁華,人們開始走上街頭,從沒有像這樣團結在一起,重新建設自己的家園。晚上的時候,人們都會聚在街道上,一邊跳著舞,一邊放起五顏六色的煙火,把河水都染成了紅色。卡特回到了酒吧,雖然才是中午,但店裏已經聚滿了客人,人們一邊吃著好吃的點心,一邊笑著談論那場戰爭,仿佛那些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沒有人提及黑玫瑰聯盟,和那些死去的人們,隻有卡特知道那些人並沒有離開。在倫敦,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卡特,他們現在隻知道,他是個沉默寡言,善良溫和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是一名戰士。雖然沒有人說起往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英雄,所以他店裏的生意非常火爆。時常會有客人想要見見這裏的老板,他也從不拒絕,每次都會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談論從前的事情。
他開始重拾畫筆,店裏掛滿了他的作品,到了後來,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店裏的客人是來喝酒的,還是來看畫的。如果有位客人看上的某幅畫,他會慷慨的把那幅畫送給他,隻可惜,他再也畫不出那樣的紅玫瑰。晚上他會坐在酒吧的角落裏,看著人群慢慢的散去,每到這時,他都會想到那些遺憾。他想要回到勳爵的家鄉,可惜他卻不能回去,如果是現在,他一定會買下那位年輕人的畫,然而,已經不能回頭。
因為那場戰爭,他的身上留下了傷痕,有些看得出來,有些看不出來,除了和店裏的客人,他幾乎從不和人交往,每天回家之後,都回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些什麼。雖然如此,他的臉上每天都掛著奇異的笑容,正是那副從容不迫的笑容,讓他很招別人的喜歡。特別是那些中年的女性,因為那場戰爭,很多女人失去了自己的摯愛,有人說,隻要看到卡特,就能讓他們忘記所有的煩惱。
所有的人都覺得那個男人與眾不同,但他卻一如既往的獨自生活,這讓別人覺得他更加的神秘,相反,這使得別人更加想接近他。他把大部分的錢都捐給了窮人和教堂,剩下的錢足夠他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終於,他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他卻一直無法平靜,他的心裏滿是波瀾。到了後來,他甚至以為,自己的餘生就會那樣度過,他徹底對自己的生活失去了信心。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大地露出了久違的綠色,就在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他的店裏迎來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客人。那是個滿臉滄桑的年輕人,他胡子拉碴且穿著落魄,就連卡特也沒有認出他來。一開始,他隻是一位,這是店裏來得一名陌生訪客,雖然他看上去非常的寒酸,但卡特還是親自給他端來了檸檬水,並禮貌地問他想要些什麼。但那位年輕人卻把杯子砸到了地上,並給了他一個耳光。他仔細打量著那個年輕人,他的藍色眼睛暴露了他額身份。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恨你。”他的眼眶滿含淚水,對著卡特大聲說道,那聲音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所有的人都看著那個莫名其妙的年輕人。
“我們都經曆了很多,請你不要帶著仇恨繼續生活。”卡特麵無表情,轉過身看著牆壁上的畫,然後笑著轉過身,打算把那幅畫送給他。
“繼續生活?”他不解地看著圖拉肯,繼續反問道:“請問我該怎麼生活?”聽了卡特的話,他哭得更傷心了,那是他最後一次在別人的麵前哭泣。
“堅強的活下去。”卡特沒有說別的,而是請他到街角的咖啡店坐一坐,看著那個奇怪的男人,布朗特停止了哭泣,他的眼裏滿是驚訝,滿心疑惑地跟著他走了出去。
陽光灑在街道上,整座城市無限的美好,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街上,迎著拿到無比溫暖的朝陽。一路上,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布朗特一直低著頭,思考著剛剛他說過的話。他們來到了那家小小的咖啡店,兩人坐在了那張靠窗的座位上,卡特和他喝著香濃的咖啡,跟他談起了那段往事。希望這樣可以化解他們之間的仇恨。整個過程布朗特一直一言不發,他沒有說自己已經無法回到自己的國家。
布朗特喝完了那杯咖啡,禮貌地向卡特道別,卡特本來想給他一大筆錢,但卻被他拒絕了。他走出了那家咖啡店,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他拿著自己微薄的退伍費,當天就離開了這裏,前往了南方的奧地利,在馬耳他租下了一間小房間,他和十三名房客擠在一棟房子裏。那間房子裏到處都是黴味,和廁所的味道,晚上能聽見老鼠跑來跑去的聲音。雖然這樣,每天,房子裏都熱鬧非凡。
在這段時間裏,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他一直坐在桌前看書寫作,但沒過多久,他的退伍費就全部用完了。他不得不再次離開了這裏,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過著過著露宿街頭的生活。在那段最黑暗的時期裏,他三次住進了救濟院,三次離開了那裏,他瘦得皮包骨頭,一站起來就會頭暈眼花。但他還是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別人家的窗台下,寫完了那一本書,現在,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於是,他帶著這最後的希望來到了出版社,找到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編輯,希望能夠得到一份稿費。他花了一個上午看完了整本書,他覺得這本書的內容過於偏激,所以他把那本書還給了那個年輕人。如果,他知道那個年輕人的經曆,他也許不會那樣做,至少可以婉轉一些。布朗特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把他逼上了絕路,他苦笑著走了出去,可這卻把那位老編輯嚇得半死。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人。
布朗特心如死灰,離開了出版社,他來到了酒吧,點了十杯啤酒,在那裏喝得爛醉。直到午夜的時候,酒吧裏的服務生把他叫醒,告訴他酒吧就要打烊了,必須請他離開。可布朗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他從口袋裏掏出最後的零錢,想要在這裏多坐一會兒。服務生看出他心情不好,於是問他發生了什麼。他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那個陌生人,服務生非常同情他的遭遇,於是告訴他也許自己能夠幫助他。
他疑惑的從桌上抬起了頭,露出了短暫的笑容,那個笑容轉瞬即逝,他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幫助他。於是,他說自己不用別人的幫助,服務生從台下拿出了一整瓶的啤酒,說他究竟是接受他的幫助,還是喝完那瓶酒,一直醉他個三天三夜,然後把一切都忘了。布朗特看著他篤定的眼神,此時此刻,他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根本沒有胡說,於是,他點了點頭。
他的腦海裏閃現過一些瘋狂的念頭,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的心裏如同火焰一般地燃燒著。他知道自己麵前的那個人,和卡特,和別人都不一樣,卡特隻會給他一些錢而已,但眼前的事情顯然和金錢無關。他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包括卡特對他說的話,不知道是瘋狂,還是求生的本能。他相信了那個人的話,並從桌上坐了起來,和他聊了整整一個晚上,原來,他們有著相似的經曆。
原本,他有一個美好的家庭,他在首都大學學習文學,但是戰爭開始了,他的大學會在了法國人的空襲之下,家人為了救他,也全部死在了這片土地之上。布朗特頓時看到了希望,他拿出自己的稿子,裝作一個落魄的作家。連個年輕人看到了他的作品,沒有想到自己能遇上一個真正的作家。那位服務生把布朗特當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告訴他,如果時機成熟,他一定會向那些人複仇。
到了後來,布朗特還說,自己已經寫了三本小說,但都不受人重視,該死的出版商,他們幾乎異口同聲。服務生也從那個人身上看到了希望,他一邊看著布朗特的書,一邊和他交談著,那是一本戰地小說,沒有想到,那個瘦弱的年輕人還參加過那場大戰爭。雖然德國最終戰敗,但服務生卻沒有看不起他,在他看來,是英國人毀了他的生活,就像是法國人毀了自己的生活一樣。
於是,他把店門關上,帶著布朗特來到了酒吧的地下室,那裏的酒架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在那些酒架的盡頭,是一張紅木製成的桌子,在牆壁上掛著歐洲的地圖,和一張世界地圖。讓布朗特驚訝的是,這就是傳說中的影子聯盟總部,一盞小小的吊燈散發出昏黃的黃色光線,打在滿是灰塵的桌子上。在一旁放著各種文件,和各種的武器。影子聯盟每周五晚都會聚在一起,其他時間,他們都有自己的身份。
在那張地圖上,標誌著世界上所有分部的位置,和具體的人數,讓布朗特驚訝的是,全世界都有他們的人。就連德國國王都是他們德國分布的會長,那場戰爭就是影子聯盟一手策劃的,但卻從未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和他們的名字一樣,他們就像是黑暗中的影子,沒有人看得見。那晚,他在國旗前莊嚴宣誓,誓死效忠聯盟,為了聯盟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成為了影子聯盟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