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死，”神無暗不自然地別開了眼，“過去的你會在明天蘇醒，然後繼續活下去。”
“啊，我也是這麼想的。”黑發的年輕女子閉上了幽深的黑眸，“可是那個時候，我就不認得你了呢。”
“沒關係，我今晚就動身。”她的手指微顫，語氣卻依舊平靜。
“唉……真狠心。”英氣的柳眉一挑，即便臉色蒼白如紙，卻依舊不會給人脆弱的感覺，“說起來，你從來都沒叫過我師父呢。”
“你也會在意這些麼？”神無暗笑了——這女人，是在和自己鬧情緒呢。
“笑什麼笑，”單刃瞪了她一眼，勉強撐起半個身子，“沒良心的臭小鬼，連臨別禮物都不送我一個，好歹我也是你的劍術老師啊。”
“那麼……想要什麼，自己說吧。”她又是一攤手。
“……哪有人自己指定別人送禮物的！”她忽然覺得和暗的交流就是一個錯誤。
果然，暗抬手一指：“你不就是這種人麼。”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低低地笑出聲來，同時還夾雜著陣陣輕微的咳嗽。
“臨行前還能聽到獨屬於小暗的冷笑話，也算是安慰了吧。”
一下子從軟榻上站起，神無暗一手抓起放在桌旁的木劍，淡聲道：“婆婆，看好了，這是我僅此一次的舞劍——除今日之外，我的劍就隻為了斬斷而存在。”
話音才落，她就閉上雙眼，腦海裏浮現出八歧大蛇流的劍術來。
事實上，這套劍術舞起來是很好看的——既有蛇身的柔軟，又有人身的輕靈多變，魅惑、而又搖曳生姿——當然，威力也不小就是了。不過現在她的目的並不是殺敵。
踩著詭秘的步伐，木劍的劍身也隨著劍術的施展而顫抖起來，發出了類似蛇一般的嘶嘶聲。與此同時，一道無色無形的透明劍刃無聲息地在木劍上成形，即便身在黑夜中也不容忽視。
正當她全身心投入到這套劍術時，黑發女子獨特的堅韌嗓音也緩緩響起：“還記得，我那天對你說的，有關於我的名字嗎？”
她沒有回話。
“其實，除了那些之外，我忘記告訴你一點了。”
做出回應的，隻有詭秘之極的低啞蛇鳴。
“雖然在這個世界，無論是兩麵有刃還是單麵有刃，都被稱為‘劍’。但在我以前的那個世界，單刃的是刀，而雙刃的才是劍呢。”她低低地笑著，就連嘴角緩緩溢出了暗色的血液也未覺察，“而我……原本是隸屬於‘雙’，卻被硬生生地改成了‘單’。在那之後，我明白了一點——劍刃隻能朝向前方，不能回頭。”
神無暗的腳步一頓，為這場劍舞畫完最後的句點。
“我有一個最後的請求。”漆黑如夜的雙眼深深地望進她的一汪血色。
“……殺了我。”
似是毫不意外聽到這樣的話，連一絲猶豫也沒有，她握緊手中的木劍向前一送，無色無形的透明劍鋒穿透了那麵脆弱的胸腔，卻詭異地沒有流出一滴鮮血。
“放心吧，這是精神的刀刃，不會傷到身體的。”將臉貼近了那頭長長的黑發，神無暗發現自己居然還笑得出來。
“謝謝你……暗。”
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神態卻是徹底的放鬆。
“在這一幕劇終的時候，以我個人的角度送你一句忠告吧。”她急切地喘息著，似乎想極力汲取新鮮的空氣，但這一切隻不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那裏麵的靈魂已經徹底放棄了生機，“……如果力量還沒有到達有十足把握的程度，千萬不要去觸碰這個世界的法則……否則，你會像我一樣，永遠無法挽回……重要的東西。”
神無暗的臉上依舊是笑著的，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那雙幹澀得流不出眼淚的血眸是經曆著怎樣的刺痛。“我明白了。”
語畢，她閉上眼，隻一側耳便傾聽到了靈魂碎裂的聲音。
為什麼要傷感？她應該為她慶祝她的解脫才對啊……也不枉相識一場。
相似的堅持，相似的執著，相似的追尋真相。
呐，我說，我們確實已經是朋友了，對吧？
“……師父。”她為她順好長長的黑發，蓋好保暖的毛毯。
在那個百年靈魂碎裂的刹那，年輕女子眉眼的堅韌和那種屬於長者的智慧已然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青澀。
這就是曾經的單刃吧。
神無暗鬆開手，不再留戀。
再見，戰國年代。
那把普普通通的木劍上再次凝聚出與剛才一模一樣的無形劍刃，但其大小不知比剛才大了多少倍。
手起，劍落。
原本平整的空間突然裂開一條口子，並且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仿佛被這道劍刃割傷了一般——連空間也可以劈開的劍刃，時空屬性！
她沒有什麼要帶走的東西，所以一提木劍便跨進了那條未知的裂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