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氣得差點沒一個用力把她掐死,死死地咬緊了一口細碎的銀牙。
“最沒有資格說我們被自己的血繼限界蒙蔽的就是你們那一族!!”他漸漸收緊抓住她領口的手,“隻需要接受那什麼不知所謂的傳承,就能得到超越別人十幾倍、甚至數十倍,數百倍的力量!自以為可以肆意將世界玩弄在掌心,在天下大亂之前派人出世,輔佐建立新的大國……你們,究竟把這裏當成是什麼了?是你們用於娛樂、戲耍的棋盤嗎?”
他不屑地打量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色,嗤笑出聲:“沒有了血繼限界,你們什麼都不是!這麼沒用的身體……大概稍微受點傷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吧?”
“說夠了嗎?”她垂下的頭一動不動,猩紅的一對瞳孔卻轉向泉奈。
他的心跳一滯,曾經從她身上感受到過的危險直覺再次如瘋長的藤蔓一樣爬滿全身。待他冷靜下來之後,不禁懊惱起自己的自製力來:該死的……竟然會做出這麼衝動的行徑,難道是被千手家的二子傳染了?
“抱歉……”手一滑,黑色風衣的半高領就直直地掉了下去,在木質的地板上站定。
“你剛才是問我,我有什麼資格來說教你們,對吧?”眼神漠然地看著他,神無暗語氣平靜。
此時的泉奈已經恢複理智,有禮地道歉:“對不起,還請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
她卻不管不顧,一把扯過泉奈的手伸向自己的背後。同時,她的另一隻手則是將風衣的扣子全部解開。
泉奈大驚:因為她的風衣底下居然除了兩件布料極少的內衣,就沒有別的衣物遮掩了!
對方微涼的體溫和天生帶有的清香撲麵而來,他突然意識到她身上的香氣竟隱約有點像是血的味道——但又有些不同,沒有血中夾雜的腥味,而是偏向於香甜膩人。
最後,他的手被強行拉到她的背後。指尖處傳來的柔軟觸感陡然一變,凹凸不平的紋路赫然在列。
“如何?這樣的我,應該有資格說教你們了吧。”她淡淡地開口,於此同時轉過身去,似乎完全不在意地展現遍布了整個背部的可怖魔紋。
泉奈勉強平定震撼的心情,抬手撫上那道道繁複的、深深烙印在皮膚上的紋路。
“這難道是……”
她點頭。“在被眾神詛咒的眷族裏流傳的封印術。”
“……為什麼要封印?你封印的是什麼?”雖然隱約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
“當然是封印血繼能力啊。哎……別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好吧。”
……
“剛才你說的,被眾神詛咒的眷族,是指你們一族嗎?”泉奈好奇地發問。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嘛……大概吧,誰知道呢?”
“可是,”泉奈有點支支吾吾,想起剛才自己的表現他就不由地發窘,“為什麼要封印血繼呢……它也是一種工具,不是嗎?”
“工具嗎……這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她吐吐舌頭,“不過工具再好用,也不是本體啊。如果哪一天因為工具突然壞了就不能活下去了,那才是大號的杯具。”
泉奈心中一動,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假如有一天,我也因為這個原因戰死沙場,你會不會為我的悲劇結局流下哪怕一滴的眼淚呢?”
“不會。”她笑眯眯地說出這個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故意做出一副傷心的表情:“啊?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略微眯起眼,她隻是笑:因為,等到那個時候,她應該早已回到屬於她的時間了吧。
她忽然意識到,為什麼要用存在法則抹殺自己過去的存在了。
因為無論對她還是她認識的那些人來說,他們的相遇都隻是時間和她開的玩笑。
“可是工具就是工具,如果壞了的話,把它修複不就好了。”泉奈一手撐著下巴,抬眼看向晴朗的夜空。
“借口,都是借口……”平淡無比的一句話,卻似乎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連帶著她的情緒也不受控製起來。陣陣強烈的情感猛地侵占整個心靈,那些平日裏不被理解、孤獨避世的心緒在瞬間爆發,“我討厭血繼,我討厭血繼!從一開始就打心底裏討厭!如果可以,就算抽走靈魂、失去思想,我也不想要血繼限界!”
到現在,她才明白——她,和這裏的人,從思想上就存有理解的偏差。對她來說,血繼限界是負擔是枷鎖,是對她的約束;而對他們來說,那隻不過是……工具。
神無暗閉上雙眼,平複了紊亂的呼吸節奏。她站起身來扣好風衣,自顧自地甩袖離去,沒有回頭。
屋裏、屋外二人,僅僅隔了一扇門,卻好像已是身處不同的紀年一般。
待她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臨時居所之後,她才有機會擦去滿手心的冷汗——聯想起早先看到的朦朧景象,她終於隱約能對自己的這雙眼睛做出猜測了。
這是一雙可以預見未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