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一年,徐謄濤都想不出,他有沒有再在這張椅子上坐過。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到最後,才幾年,那個神采飛揚的男人就如同一汪死水。
他說他累了,有白發的時候徐謄濤覺得好像自己一直理解錯了……原來,他不是成熟變得沉默,而是,累了。
他刹那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他第一次頭也不回離開了他們的家,臉上沒有微笑,隻有惆悵。
徐謄濤第一次為他們的關係慌張起來。
他從沒想過,他的慌張來得太晚,以至於後來已經無可挽回他們的關係。
早上起來時,房子依舊靜得針掉地上都能聽到。
出門時,徐小添在車旁喃喃地說,“我送你。”
“不用……”徐謄濤微低了下頭看了下路,淡淡地說,“謝謝。”
“謄濤……”徐小添叫著他,帶著哀求。
“坐公車就好。”他邁出開了步子。
“你吃藥了沒有?”徐小添在他身後契而不舍。
徐謄濤頓住,回頭說,“小添,別圍著我打轉。”
臉上的溫柔笑意全部藏匿,眉目間隱含著退而不散的憂鬱。
徐小添情不自禁咬了下嘴,“我去跟他道過歉的。”
“我知道……”徐謄濤回過身,匆匆地扔下一句謝謝,走了。
徐小添看著他穿的那件淺灰的薄風衣,衣帶在清晨的風中飄著,腳步再也提不起跟上。
這件衣服他穿了好幾年,無論他買多少他都沒換過,就像他的人一樣,過於長情,對於過去的事情總是丟不下。
一件他送的風衣都能讓他依戀這麼久,那麼人呢?或許他無論使上什麼辦法都得不到他吧。
他苦笑了下,看著他走遠,救他的恩人已經從健康慢慢被磨得衰弱起來,用一種不著痕跡折損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就算再如何,他也隻愛那個人,信守著當初他給那個人的承諾,愛他一輩子。
中午起了風,天色也暗了下來,怕是要下雨。
徐謄濤從實驗室出來時,他帶的學生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他笑了笑拒絕,學生躊躇了一下,問他,“您家人身體好點了沒?”
徐謄濤愣了一下,微笑著說,“好得差不多了……”
“要不要我們去看看他……”學生馬上熱情地問,旁邊的另外一個女孩子也隨即附應。
徐謄濤依舊笑著,隻是因思索笑意淡了一些,他慢慢地說,“不用了,他挺好的。”
說得自己都沒底氣,他怎麼會挺好,上次隔著門隙看他衝澡,渾身都是傷痕,新的舊的,彎曲猙獰,他都在他身上找不到一塊好的地方,頭發可能因為好久沒染,絲絲白發都出來了,他仰起頭迎著水流衝臉時,他看見了他渾身上下無不充斥著的疲憊,看得在旁的他都覺得累了起來。
可是,他不想見他,明明在同一個城市,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也不能去見他。
他答應了他的,不要再見。
學生們走了,臨走時都挺擔心地看了他好幾眼,徐謄濤微笑著看著他們離去,等他們消失在眼前,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起來,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從來沒覺得自己身體這麼沉重過。
自那天離開後,他就知道,秦峻所受的罪已經全壓在了他身上,他已經無法再好好呼吸,也沒什麼辦法可以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