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個女人來見我……不然我就劃破這孩子的喉嚨!
回憶帶著沉重的質感,鈍鈍流轉,是帝王裝束的美麗女人,站在身前。
……蘇梔雲惜,朕已經按你的要求過來了。放了朕的哀。
女人冷冷說著,不僅是美麗,那是宛若王者的優雅與從容。
那是……那時的魅帝,我的母皇……
挾持著我的女人笑了起來,聲音好似尖銳的鋸子劃破空氣,一頓一作響。
……幻暝紫,你過來,我就放了她……
……你是奚……
年幼的我,尚未說完的話,被幻化做母皇的那個人噤聲的手勢打斷。
……不要說話,哀,相信你的母皇……
“魅帝”沒有遲疑,走了過來。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
蘇梔雲惜挾持著我的手不過是略微鬆動了些許,一種沒有方向感和距離感的暈眩隨之而來,再回過視線的時候,是被紫眸男子抱著,後麵,則是“魅帝”閑閑向身旁的空氣中一伸手,朔風與雪片憑空升起,然後急速聚攏成了小小的氣流龍卷。當他從風之漩渦中抽回五指時,手中已多了一把閃爍著森然冷光的長弓。
左挽右持,左手平伸,右手中指、食指齊眉——穩健而洗練,無懈可擊的武者之姿。隨著他拉滿弓弦的動作,帝王的袍袖卷著雪砂翻飛而起,仿佛冥河的幻水卷起了虛無波濤,褪盡表麵的幻障,露出真實的黑暗祭司法袍。
抱著我的武官捂住我的耳朵,隔絕身後女子的慘叫之聲。
我看清他的臉……
那是……蘇黎歸邪……
“我說小哀,沒必要露出那個表情吧?”珊瑚的話驅散了回憶的最後迷糊,“又不是悲劇收尾不可改變的故事,沒必要這麼傷心吧?”
“抱歉,”我回過神來,“我隻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少女特有的細長手指從白釉綠彩碟裏,輕輕拈起一個蜜釀梅子呷著,甜滋滋地眯著眼看了我一眼,說,“公子和琥珀姐姐都那樣彼此深愛對方,無論發生什麼,終歸是會有解決的方法的……所以,不必擔心,小哀。”
“嗯。”
》往昔逝兮《
水月鏡花在第二天,如期開張。
那是一間在街角小巷深處的小樓,碧綠的竹簾從四麵隨意鋪設下來,遮蔽住外麵清冷淡薄的天光。不算昏暗的室內,銀質高腳燭台上燃著殷紅的蠟燭,一室的光彩流轉。頗有年月的古董了,略微輕薄的琅琊古玉淺淺映照著墨綠的光彩,墨色的沁水銀鎏金高腳杯靜靜醞釀在零零碎碎的夜光明珠間,高高卷起的古老卷軸泛著淡淡淺黃,仿若隨意卻精致地擺放著,供人選看。還有妝容明媚的可愛女店員,如此生意興榮,也是意料之中的吧?
“小哀,再泡一壺茶。”微微挑起後堂與前殿間半垂的竹簾,瓔珞的容顏一閃而過。
“好。”我應道。
動作幹淨而迅速,很快煨好茶葉,衝入滾燙的熱水,香氣四溢。將茶水連托盤一起放在隔開後堂與前店的屏風開口處,立刻被瓔珞端走。
不過是剛開張,因為設計別致且精巧的古董與珠寶,加上靈巧店員的解說,並不處在繁華之地的水月鏡花生意卻好得異常。
當然還有那八麵玲瓏的商人。
素白長袍,銀朱腰帶,還有那寬大袖口,密密卷著朱線挑繡的浮萍紋,正好襯出光采柔和的烏發。有一雙深邃青眸的商人淺淺一笑,站起身來,“那盒首飾樣品就留給姐姐們了,訂單改日差人送到水月鏡花就好,一定讓幾位姐姐稱心滿意~”
妙齡女子繪著精致麵容的小臉矜持笑著,眼睛卻在琥珀珊瑚身上流轉而過“安公子辦事我們自然是放心,看你這兒的店員就知道了,一個個都打扮得好漂亮……”
一旁,月白長衫的女子美目流盼地一笑,“水月鏡花的首飾,在整個業城之中,算得上是最為新穎漂亮的,三日後就是花燈會,若是再晚些許,可能就會被別人挑走了……”
“讓美人這麼說,就是我的不是了。下次有新的首飾,定然為姐姐們先留著。”
“那就這樣說定了……”
原本協調的對話被尖銳的陶瓷破裂之聲打斷,隨後是男子幾近無禮的話語。
“沒想到這兒竟然是這樣招呼客人的!”男子一襲青色儒衫,挑釁的神色卻看不出有半分讀書人的模樣。“你看你弄碎了我的古董花瓶,要怎麼賠我?”
“明明就是你自己遞過來的時候扔地上的,怎麼可以埋怨琥珀姐姐?”
琥珀看了珊瑚一眼,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忽而周遭安靜了下來,隻聽見琥珀從容地說著,“失手固然是琥珀的不對,要如何處理我們可以再談,但請公子不要影響到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