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界是悲慘的
郭帆慢悠悠地往食堂溜達。九點半正是下晚自習的高峰期,校園裏處處是人,尤以超市、食堂為首。而人群中,又以成雙成對的情侶居多。郭帆最看不上的是男生拎著對象的包包。小小一隻,根本沒幾兩重,又不是拎不動。麵上看不出來,背地裏肯定都是男生拎著女生的包包,女生拎著男生的耳朵。氣管炎早期,沒出息。
當然這隻是郭帆的想法。不排除他老人家孤家寡人眼紅嫉妒,吃不著葡萄說葡萄是酸的。
郭帆現在卻不想吃葡萄。他在食堂檔口左右徘徊,心中深感矛盾:吃粥還是吃麵好呢?
褲子裏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郭帆打開一看,是遠在德國的佟首長穿過來的秘密指示:“幹什麽呢?”
郭帆把手機一合,揣衣兜裏,繼續徘徊。過一會兒短信又來了:“我猜你肯定在食堂買飯。”
郭帆繼續無視。又一條短信發來:“吃什麽?”
郭帆這才移動手指回複──越洋長途短信一塊錢一條。他大爺有錢有閑一個屁擠三份兒放,貧苦鄉下丫鬟小蓮同學資金緊張,當然得等首長屁放完了,揀緊要的向首長一次性彙報完畢。
他想了想,回複道:“深夜胸中煩悶,不喜腥膻油膩。故而想吃些清淡的食物,如上海生奸,金絲小姘。”
佟少澤的回複隔了三分鍾才發回來,上書:“嗚呼!小蓮你將聖人‘食色性也’之古訓於字麵上發揮到了極致,孺子可教也。”
郭帆心疼短信費,不想跟他插科打諢,專心買他的“食色性也”。
當他拎著大小塑料袋出沒於食堂往寢室樓的路上時,短信又來了。郭帆大罵佟少澤沒眼色,心裏罵了幾句還是沒能堅持到寢室再看,把食物放在了一邊的石凳上,摸出手機。
佟少澤說:“小帆,晚上把東西好好收拾收拾。記住了,明天晚上搬我那兒去住。”
郭帆沈默了一會兒,打字:“走讀不好辦。還有我家裏呢?我平時總回家住的。”
佟少澤很快回應:“走讀的事兒我幫你辦,郭叔郭嬸那兒我去說。你是我從小帶大的,你跟著我他們肯定比自己帶著還放心。”
郭帆氣哼哼地罵:什麽我是你從小帶大的,說的倒順溜。你是我爹還是我媽啊,占我便宜。
不過貌似也找不到不搬過去住的理由了。郭帆想,怎麽自己就被這男人吃得死死的呢?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從小被他帶大的??
郭同學苦苦思索,不得其要。末了長歎一聲,放棄思考如此深奧的問題,還是先解決民生大計要緊。一轉頭石凳上空空如也。往前一看清潔工大叔扛著掃把騎著天藍色小倒騎驢,悠哉遊哉地要收工。小倒騎驢上一堆垃圾頂端醒目的兩包白色塑料袋,散發著陣陣新鮮地熱氣。郭帆一跺腳,上前追著喊:“唉大叔我那垃圾還沒回收利用完呢!!”
郭帆回到寢室。侯世文同學化悲憤為食量,淅瀝呼嚕與過橋米線抗爭。郭帆當然沒好意思告訴他這米線是從垃圾堆裏扒拉出來的──眼不見為淨。反正就算是掉廁所裏了他也不知道,照樣吃得香。
等侯同學把最後一根米線解決掉,郭帆拿出他奉為珍寶基本處於供起來瞻仰地位的、據說是景德鎮限量版的白色細瓷杯,捏了一小把明前信陽毛尖,滾熱的開水衝下去,放在桌子上:“來,小侯,坐。我們倆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