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忍不住了,拍了他一下,這才讓X看了他一眼,而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你有何貴幹?沒事別打擾我。”
“X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請你打開課本。”
“哦。”X答應了一聲,裝模作樣的在自己買的那一堆課外書裏翻來覆去地找,找了能有一分鍾,才撓了撓頭說,“我好像還沒領到課本。”蔡欣欣在前麵噗哧一聲笑了。
“那你剛才在那找什麼!”
“對啊,我剛才在找什麼呢?”X皺起眉頭想了想,“好像是老師你讓我找的吧?”
夏瑤這時候也忍不住了,在旁邊不停地笑。
林老師瞪了她一眼,“你和他一起看。”
畢竟是老師的命令,不能明目張膽地違背,還是先忍忍吧。X十二分的不情願,往旁邊挪了挪。夏瑤早把書移了過來,兩個人一人拿著書的一邊,好不別扭。有過這種經曆的同學都知道,這是一個十分別扭、十分尷尬的場麵,特別是男同學和女同學一起的時候,如果你們倆恰好還在鬧別扭,那麼恭喜你,這就是尷尬的極點。借書的還不能不借,省的別人說你小氣;沒帶書的還不能不看,老師在那盯著呢。
雖說目前他們倆沒有那麼尷尬,但也差不多。
林老師搖搖頭,心想這個學生怎麼這麼難纏,但不管怎麼說,總算暫時把他擺平了,繼續教課。誰知等她饒教室走了一圈後,回來一看,X又在那裏低頭看著自己的課外書。
老師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今天不整治整治你我這班主任是不用當了!
林老師還是有些修養的,到這個時候也不願意發飆,還是故作鎮定,爭取讓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但她的臉部肌肉已明顯僵硬,隻讓人覺得是在咬牙切齒,當然了,真這麼想也沒錯。
“X同學,你怎麼不看課本呢?”
“為什麼要看課本?”這句話基本上就等於找死了。
“不看課本,你怎麼學習呀?!”這話算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我都會了啊,幹嗎還要學?”
林老師一驚,心中想到:“這人口氣也太大了吧,虧他敢吹。”正欲痛批一頓時,目光掃過他桌子上那一排排的書,轉念一想:“說不準他還真有點學識,先考考他再說,省的他不服。”
“現在我來提問,X同學,請你回答。”
“好吧。”X滿臉的不在乎。
林老師冷哼了一聲,心想:“要得意就趁現在吧。”
“《悲慘世界》的作者是誰?”
“雨果。”
“《高老頭》的作者是?”
“歌德的成名作是?”
“《少年維特之煩惱》。”
“三大短篇小說家是?”
“歐亨利,莫泊桑,契訶夫。”
“托爾斯泰的代表作是?”
“《戰爭與和平》。”
“《堂吉訶德》的作者是?”
“塞萬提斯。”
“他是哪國人?”
“西班牙。”
“魔幻現實主義的代表作是?”
“百年孤獨。”
“作者是?”
“哥倫比亞的馬爾克斯。”
……
兩個人就這麼耗上了,一個是有恃無恐,一個是不打倒你誓不罷休,鏖戰了將近十分鍾,以林老師的徹底失敗告終。
先是從高一到高三,然後又加上了初中,最後連她大學時學到的文學知識也拿出來考,總之能想到的問題全都問出來了,X一律對答如流。同學們聽的是目瞪口呆,老師問的是汗流浹背,X卻是始終悠然自得,滿不在乎。
雖然輸了,林老師不願顯得自己沒風度,臨了還說了一句:“X同學的文學功底是非常紮實的,大家要好好向他學習。”那個腔調大家是可以想象的。
下課鈴終於響了,林老師長歎一聲,看了X一眼後走了出去。
她頹然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在X文檔裏補充了以下幾句話:文學功底深厚。
鬥敗了林老師,X一下子顯得風光無限,剛下課就有很多同學圍了上來。
“你看過那麼多書呀?”
“還好吧,也不算太多。”
“你最喜歡看什麼類的書?”
“哲學和曆史。”
“文學呢?”
“還好。歐美的我比較喜歡。”
“可是那些書我都不怎麼看的懂啊。”
“哦,是這樣的。中西方的文化差異是比較大的,你必須要了解他們的文化背景,作者所處年代,該年代大致的社會情況等等,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是很難讀懂的。”
“那中國現當代作品呢?”
“我不喜歡,很不喜歡。現在的作家最喜歡用騙人的手段騙人們的眼淚,像《風景談》呐、《延安頌》呐,把一些熱血青年都騙到那些鬼地方去。”
“哈哈,你真幽默。”
“事實嘛!”
“那你推薦一些書啊。”
“文學名著嘛,我最喜歡的是《悲慘世界》,其他的都不怎麼感冒。我覺得讀文學作品最大的收益就是了解人性、了解社會,特別是我們年輕人,經曆太少,對社會接觸不深,但如果善於讀書的話,就可以從書中了解社會的大致狀況,把握人性。當然了,我說的是優秀的文學作品,經過時間檢驗的大作。至於現在那些風行一時的小說,沒什麼看頭,純屬娛樂而已。
“相比於文學作品,我覺得更應該學習的是哲學。哲學是一切學問的根基,作為一個優秀的人才,是一定要有相當的哲學造詣的。啊,我不是說像學課本那樣,去背那些理論啊,人名啊,時間什麼的。關鍵是要把握住內涵,要理解,要善於思考,善於分析,善於總結。哲學是想出來的,不是背出來的。”
周圍的同學都聽得很專心,頻頻點頭,其中有人抱怨:“你說的對是對,但我們現在學習壓力這麼大,哪有時間學習這些東西啊?”
“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擠一擠,會有的。”X微笑道。
“那也要看是什麼海綿!你看看我們的作息時間表,能擠出多少時間來?”
“至於麼。”X笑著把時間表接了過來,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把表往天上一拋,“天哪!這不是要人命麼不是!”
“怎麼樣?你擠個時間我看看?”一個同學取笑著說。
“太厲害了,太佩服了。這個製定者該去稅務局工作,保證不會有偷稅漏稅行為發生!”X感歎道。
有人問他:“你以前是哪個學校的?看你這反應,難道你以前的學校課餘時間很多?”
“啊?還好吧,反正沒你們這麼誇張。”
夏瑤笑著說:“估計他以前是在火星上的學。”
X苦笑道:“哪有那麼誇張。除了中國,世界上的文明國度的學生都沒有這麼慘的。”
葉耽對X本來是不感冒的,此時恰好聽到了這句話,說道:“別抱怨中國了,有書念,有學上就不錯了,總比一天到晚幹苦力的強。多少國家的孩子一輩子可能都上不了學呢。”
“我不是抱怨,我承認中國是一個進步的國度,跟那些貧窮落後的國家相比的確是優越了很多了,跟那些想上學而不可得的人相比,我們目前所受的苦也的確算不了什麼。但人類是進步的,我們不應該滿足於現狀,不能因為我們不是最差的就停止腳步。我認為,隻要我們不是最好的,就該去努力,成為最好的,或接近最好的。”
葉耽冷笑一聲:“大言不慚。”轉身離去。
夏瑤拍了拍X的肩膀,“我讚同你。人類是進步的,我們需要一個更美好的明天。”
X笑著點了點頭,突然感覺有道灼人的目光人在看他,下意識的與之對視。兩人的目光剛一相遇,對方就把頭轉了回去。
X問夏瑤:“那個人是誰啊?”
“哇,美女就是有市場,你才來了多久呀,就這麼關注人家?”
“什麼?”X說,“我剛才隻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長相如何還真沒怎麼注意。她是美女麼?”他本想說一句“你也是美女啊”開開玩笑,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算了吧你,覺得人家漂亮想打交道就直說,用不著這麼遮遮掩掩的,還眼神呢。”
X搖了搖頭說:“識別一個人如果僅僅靠相貌,不僅膚淺,而且容易出錯。但你如果善於觀察眼神,那就等於擁有了極強的認人、識人的能力。因為就算你整了容,眼神也是不會變的。”
“你就是那種能觀察眼神的人?”
“那倒沒有,但我在朝這個方向發展。”
“怎麼越聽越懸乎。好啦,不說這個。”夏瑤看著那個人的背影說,“她叫林歆瑤,是我們班的班花,也是校花,相貌就不用說了,頭腦也很好,就是名聲和人緣差些。”
“為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無非就是多談了幾個男朋友。然後那些男的被她甩了,又很沒風度,就四處傳她的壞話,傳的多了,信得人也就多了,但在我看來大多數都是子虛烏有,她為人還是很好的。”
X點了點頭,心中記住了這個女生。
第四節課一開始,X就又拿出他的課外書看了起來,夏瑤輕輕碰了他一下,“喂,雖說坐最後一排,但你這樣也太囂張了吧。”
“怎麼囂張了?”
“上課時間看課外書哪有你這麼光明正大的呀,起碼要遮掩一下啊。”
“怎麼遮掩?”
“喏,”夏瑤指了指蔡欣欣說,“要像她那樣,買個書架,把課本豎起來擋在麵前,這樣老師就看不到了。”
“哦……”X點了點頭,“她那書架弄得跟個碉堡似的。”
“碉堡?哈哈哈哈哈……”夏瑤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像啊,有個縫兒可以看見老師,老師卻不能通過這個縫兒看到她在幹什麼,可不跟個碉堡似的麼。”說完又笑了起來。她此時的笑容如同春日裏的陽光,溫馨而甜美,X也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呢?”蔡欣欣聽到他們的笑聲,轉過來頭來問。了解事情原委之後,蔡欣欣得意的說:“我研究這個防禦工事可是研究了好些年的呢!安全的很!說是碉堡也不為過,有什麼可笑的?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個老師看我躲在書後,就對我說‘你躲在書後麵搞什麼呢你,洗澡是吧?把書當遮羞布用!’全班同學都笑抽了,從那以後我一上課看小說,周圍人就對我說‘又想洗澡了?’可尷尬了呢。”
“你們那個老師太有才了。”
“遮羞布?這個比喻,太貼切了!”夏瑤趴在桌子上說。
蔡欣欣白了他們一眼,回過頭去繼續看她的小說。
一節課便在這種笑鬧聲中度過了,他們這對兒同桌開心得很,滿臉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和周圍同學死氣沉沉的呆板麵孔比起來,差距著實不小。
也許天堂和地獄的區別並不是客觀條件的不同,而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