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喔……深鏡同學妳不知道原因嘛。」
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子弦的聲音沉了下來。
「……黑野同學她啊,一年級的時候是美術社的社員喔。」
「美術社?可是,沒有美術社……」
妹妹子回想起亞衣今天帶她逛過的社團。
的確,亞衣並沒有帶她去美術社。
與其這麼說……
「……沒錯,我們學校現在沒有美術社,美術社在去年廢社了。」
「是因為社員不足嗎?」
「就結果來說的話,應該算是吧……不過一直到去年夏天為止,美術社可是有很多社員的喔。」
可是,子弦繼續說了下去。
「那幾乎都是以黑野同學為目標的男生,他們並沒有想要認真地走美術這條路。黑野同學她好像因為這件事被其它女社員欺負,知道這件事的男社員反而去責備那些欺負黑野同學的女生,事情鬧得愈來愈複雜。看到這個情況的黑野同學離開美術社,而以黑野同學為目標的男同學們也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問題基本上是得到解決了啦,可是,那時候留在美術社的女生的精神狀態已經沒有辦法繼續進行社團活動,結果美術部沒多久就廢社了……」
「怎麼會……可是,那根本就不是黑野同學……」
「嗯,不是她的錯。黑野同學她自己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可是她卻說『我不要參加社團了』……黑野同學的身高夠高,再加上她在運動方麵也滿在行的,所以她剛入學的時候就受到很多體育社團的邀請。可是她說她想要靜靜地享受自己的時間,所以選擇了文藝係的美術社。其它明明就還有茶道社和書法社能過讓她靜靜地度過社團時間,可是那個時候有很多男生纏著黑野同學……」
她大概是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吧,子弦低語。
去年的騷動真的很誇張。不斷有男生跟隨亞衣的腳步進了美術社,有一段時間人數還多到把美術教室塞爆。
「很多文藝係的社團裏都隻有女生,可是這些社團並沒有禁止男生加入,男生連刺繡部和料理部都可以加入。而事實上,到現在都還有人想要追求黑野同學。而且剛入學的新生根本就不知道去年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根本就不會管別人怎麼想。如果黑野同學又在高一的學生之間刮起旋風,那搞不好又會鬧出跟去年一樣的事。到那個時候,要是黑野同學她有參加什麼社團的話,又會——」
「——怎麼會這樣!」
麵對拔高了音量的妹妹子,子弦露出苦笑。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因為黑野同學她很頑固嘛!嗯,就是這樣,所以她成了回家社的。老師們也都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們並不會硬逼她參加社團。」
妹妹子回頭看向後麵。
亞衣和剛剛跟自己告別的時候一樣,一個人站在操場外麵。
她大概一直站在那裏吧。沒有特定看著什麼地方,而是把視線放向遠處。
她的眼裏帶著一抹憂愁,即便妹妹子站得這麼遠,還是能感受到她那足以讓人倒抽一口氣的美麗。
旁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亞衣的存在,不過沒有任何一個人和她說話,大家隻能用觀賞藝術品的眼光觀望亞衣。
「黑野同學……」
妹妹子忍不住低語。
這是她轉學過來之後第一次客觀地看著亞衣這個人。
為什麼她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呢?亞衣總是孤獨地遠遠站著。
那是精神的距離,實際的距離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亞衣就像是在訴說這一點似地,她把心放得好遠好遠,和周圍的人拉出絕對的距離。
(她為什麼要一個人站在那麼遠的地方……)
就在妹妹子想這件事想得出神的下一瞬間——
「——————!」
一陣戰栗劃過妹妹子的身體,心裏的不安瞬間四散。
不可以,為什麼我離開了亞衣的身邊?
兩人到前一刻都還待在一起的光景似乎就像幻影一般,妹妹子感覺亞衣變得好遠。
「不好意思喔,森生同學。我該走了……」
「啊、嗯。如果妳對田徑有興趣的話,那歡迎妳隨時過來囉!我們說定了喔?」
妹妹子點了點頭,回應笑著揮手的子弦後,轉身離去。
趕快回去吧。用跑的太不自然了,快步走比較好。
隻要一踏出腳步,她就能立刻拉近與亞衣之間的距離。
可是不安的心情卻讓妹妹子在剩下五十公尺的地方出聲叫住亞衣。
「黑野同學——……」
聲音不禁走了調。
這樣丟臉的叫聲讓看著遠方的亞衣緩緩回過頭,看向妹妹子。
妹妹子好高興亞衣有注意到她,她急忙衝了出去。
亞衣獨自站在那裏。她的身旁有一個空位。
趕快回到那個地方去吧。
因為亞衣絕對不是孤單一人。
●
「——歡迎回來。田徑社如何?」
亞衣對回到身旁的妹妹子問道。
「我……回來了。」
妹妹子簡短地回答。
「那個,黑野同學……」
「……?」
亞衣歪過頭,看向妹妹子。
亞衣用和平常一樣的表情看向自己。
可是,亞衣今天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帶自己去參觀社團的呢?
妹妹子想起子弦所說的話。去年美術部之所以會廢社的緣由。
有些社團看到亞衣的時候嚇了一跳。現在想起來,那其實是小小的拒絕。
自己沒有注意到,但當事者亞衣不可能沒發覺。
可是她還是沒有擺出任何不高興的表情,帶自己走遍每個社團。
但自己卻——
「那個……」
「深鏡同學——?」
突然,眼前的亞衣說不出半句話。
直到此時,妹妹子才發現自己哭了。
拿出手帕的亞衣彎下身,把視線調到跟妹妹子一樣的高度。
亞衣的臉來到妹妹子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離內。
隻要現在出手突襲,或許就能把亞衣的眼鏡拿下來。
可是妹妹子卻沒有這麼做。
「黑野同學。可以讓我拿下……妳的眼鏡嗎?」
她反而清楚地用言語表達出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為什麼?」
亞衣今天不知道問了多少次相同的問題。
妹妹子坦率地接下這個疑問,如此回答。
「我想要跟妳成為好朋友。不管是有戴眼鏡的黑野同學,還是沒有戴眼鏡的黑野同學……我想要用相同的態度麵對這兩個妳,想要跟妳成為好朋友。」
就算亞衣沒有戴眼鏡,她還是希望能待在她身邊——
妹妹子伸出雙手,輕輕地伸向亞衣的臉。
現在,亞衣就在眼前。
可是,先前從亞衣身上感受到的『遙遠』卻一直占據著意識的某個角落。
如果亞衣和那個時候一樣,那就算自己伸長了手,也無法碰觸得到亞衣吧?
(咦……?》
不安和猶豫讓妹妹子的手在亞衣臉前數公分處停下。
然而,她沒有辦法讓手從停下的地方再次起動。手動不了,她動不了自己的手。
亞衣並沒有抗拒,她隻是默默地待在那裏。
所以她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遠的距離呢?
「………………」
妹妹子緊咬住牙根。
她知道。不是亞衣過於遙遠,而是自己無法靠近。
對妹妹子而言,拿下對方眼鏡這種行為是隻對真的很親近的人才能實行的神聖行為。她想要跟亞衣成為好朋友,想要成為朋友的心情千真萬確。
然而,她也無法抹去自己是以阿爾哈善眼鏡使者的身分潛入學院,調查『眼鏡狩獵【奪】』一事的事實。這是她決定以眼鏡使者的身分活下去的自豪。可是,如果現在把亞衣的眼鏡拿下來,那代表這不過是讓任務更加順遂的潛入工作而已嗎?這難道不是對亞衣的背叛嗎?沒錯。如果她真的是為亞衣著想,那她就應該收回自己的雙手——
「啊……啊哈……哈……」
妹妹子露出半哭半笑的表情。
一道淚水滑過臉頰。
她緩緩地放下雙手。
「啊……」
卻有一雙手掬起了她的手。
那是——亞衣的雙手。
接著,亞衣牽引著她,把妹妹子的雙手帶到自己的眼鏡旁。
妹妹子的手觸摸到亞衣的雙頰,細長滑順的發絲流落指間。接著,亞衣的手把妹妹子的拇指和食指帶到自己眼鏡的鏡架邊。
「那、那個……黑野同學,我……」
麵對想以顫抖的聲音試著說些什麼的妹妹子,亞衣僅以無言回應。
她隻是——默默地閉上她的雙眼。
想要試著回話的妹妹子摸索字彙,但她立刻發現到這是錯誤的行為。
妹妹子做了一次深呼吸後,緩緩地拉開雙手。
她用手指穩穩地捏住亞衣的眼鏡,妹妹子緩緩拿下亞衣的眼鏡。
「…………………………」
妹妹子把亞衣的眼鏡抱在胸前之時。
眼前就是亞衣的臉龐。
「這樣就好了嗎……?」
「是的……謝謝妳。」
微微張開雙眼的亞衣問道。妹妹子點了點頭。
亞衣現在沒有戴著眼鏡,但她還是黑野亞衣。
所以自己已經沒事了,不管是亞衣跟她說話,還是她找亞衣說話。
她都可以待在亞衣身旁。
妹妹子把眼鏡還給亞衣。
妹妹子擦著眼淚。
「……不過,我還是覺得黑野同學很適合戴眼鏡。」
「什麼嘛,明明就是妳把它拿下來的……」
亞衣苦笑。
她把眼鏡重新戴好,把長發唰地往後麵一放。
破碎的夕陽浮現在她的鏡片上。
●
太陽正準備沉下。
薄暮正在廣大的禦園學院腹地中不斷擴散。
穿著鈷藍色製服的雷在校園內巡邏。
同時,他在確認工作方麵也沒有懈怠。他從懷裏拿出手機。
他按下按鍵,液晶屏幕隨即顯示出自己的身影。影像的戚度相當良好。
「呃——這裏是哪裏啊?情報中心?誰知道啊。高中部……在哪裏啊?也就是說……啊啊,有了有了。很好,F—⑤區確認完畢。」
雷現在正在檢查監視器是否有正常動作。
那是他昨天趁其它警衛不注意的時候自己架上去的監視器。
『——跟我報告狀況。』
路西亞的聲音從耳機型的無線電裏傳來。
「現在沒有任何問題,還剩四個監視器沒確認。照目前這個步調的話,應該是沒問題。」
『很好,不過你花太多時間了。你該不會在打混吧?』
「喂喂喂,太過分了吧。我可是積極地在收集情報喔?」
說完話後,雷朝正麵揮了揮手。
眼前是兩個走在一起的女學生。
她們身上的便服讓雷知道她們是大學部學生。
她們一看到雷,就發出了「呀——」的高興叫聲,大概是覺得外國人警衛很稀奇吧。
她們走到雷的身邊。
「吶,大哥哥。大哥哥你是警衛嗎?」
「喔,是從昨天開始的喔。可是這個學校不是很大嗎?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搞不清楚東南西北呢。」
雷以流暢的日文回答。
聽到雷這麼說的女學生們對他愈來愈有興趣。
「你日文說得好棒喔~你是外國人對吧?」
「啊啊。妳們是大學部的學生吧……可以問妳們一些事情嗎?」
為了方便保全工作,我想問一些有關『眼鏡狩獵』的事。
雷以這樣的理由,朝許多女學生收集了『眼鏡狩獵』的情報。
不過就算收集到許多情報,雷還是沒能找到和『眼鏡狩獵』犯人直接相關的有力情報。看來隻能在犯罪現場以現行犯的名義逮捕他了吧。
「——那妳們接下來要去哪裏玩嗎?」
「嗯嗯。我們接下來要回宿舍,為明天做準備。」
對吧——兩個人笑得很開心。
「是嗎,明天是星期六嘛!得出遠門去玩玩才行。」
「不是啦,明天有迎新的市集喔!」
「迎新……市集?」
對歪過頭的雷戚到不可置信的路西亞傳來訊息。
『……你喔,給我差不多一點吧?我不是叫你把所有的數據都看過一遍嗎?明天將一場為高中部和大學部新生舉行的市集。這是在校生拿自己東西來賣的大規模市集。附近居民似乎也會來擺攤的樣子。學校雖然覺得眾多的人潮一定讓犯人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反過來說,校內將會因為來場者而一片混亂!警衛的注意力一定會被分散。『眼鏡狩獵』的犯人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喔……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嘛!」
雷在墨鏡後的雙眼揚起一抹笑。
「如果可以的話,大哥哥你也一起來看看嘛!」
女學生把她們店鋪的地點詳細地告訴雷。
「謝啦,休息的時候我會過去看看,妳們路上小心喔!」
「嗯。可是,就算發生了什麼事,大哥哥你也會保護我們的對吧?」
女學生若無其事地說完後,發出啊哈哈的笑聲。
她們的臉上——有戴眼鏡。
雷點了點頭。這是他下定決心的回應。
「——啊啊。我們一定會抓到『眼鏡狩獵』的犯人。」
●
那是一個溢滿白色水蒸氣的空間。
這個被牆壁圍起的四百平方公尺空間,正是禦園學院高中部女生宿舍的大浴場。
入口對麵是大浴池,兩側牆邊則是洗澡的地方和並排的鏡子,也就是所謂的正統配置。牆壁和地方都是貼磁磚,隻要踏進一步,就能踩到從浴池裏滿溢出來的熱水,發出輕微的聲響。
洗完身體的妹妹子踏進不辱大浴場之名的巨大浴池。在溫暖熱水的迎接之下,妹妹子慢慢把身體浸到肩線。然後她伸展四肢,舒服的歎息便自然而然地流泄而出。
「嗯……」
妹妹子把兩隻手臂放到浴池邊,然後再把下巴抵上去。
雙眼確認視線前端的洗澡區中,那眼熟的白皙肌膚和長長黑發。
亞衣將長長的黑發順到一旁,以手指梳開清洗。
沒有其它人影。雖然熱水在晚上五點以前就已放好,不過絕大部分的住宿生都因為社團、打工或是出去玩的關係,要等到晚餐時間七點前才會回來。
現在的大浴場等於是被妹妹子和亞衣包下來了。
亞衣轉開蓮蓬頭的開關。她用熱水衝掉泡沫,豔麗的黑發從中現身。
她用手把肩上的發絲往後一順,脖子微微露出,美麗的黑發從肩上滑落背脊。
洗完頭發的亞衣進到浴池裏,然後在妹妹子的身旁坐下。
「唔……」
她口中所流泄的吐息相當性感。
妹妹子看向亞衣的側臉。
在溫暖熱水中放鬆的亞衣舒服地閉上雙眼,她的肌膚逐漸染上淡淡的櫻花色。
妹妹子現在是已經不會流鼻血了。可是亞衣到底為什麼會性感到讓人聯想不到她們是同年紀的女孩呢?正當妹妹子認真地在思考的時候,突然有個東西奪定了她的視線。那東西漂蕩在熱水波紋間。好驚人的一幕,她忍不住發出聲音。
「噗通噗通噗通——」
「妳不要一邊看著別人的胸部,一邊發出奇怪的配音好嗎?深鏡同學。」
亞衣小小歎息了一聲。
「——我說,妳連洗澡的時候都要戴著眼鏡啊?」
「是的。我沒有眼鏡是不行的。而且,這副眼鏡可是防水、耐熱、防塵、防霧的極品。妳看,上麵完全沒有霧氣呢。對吧?」
妹妹子把臉靠過去,讓亞衣能看見自己的眼鏡。
亞衣瞇起雙眼,看向妹妹子。她現在沒有戴眼鏡。
可是,妹妹子卻能自然地跟亞衣說話。
這是因為她拿下了亞衣的眼鏡。雖然說那個時候,她很丟臉地哭了出來。
「可是這樣很危險喔,如果妳不小心在滑倒的時候把它弄碎了,那可是會受重傷的喔!」
「是啊……」
妹妹子低下了頭。
這在正常人眼中看起來果然是很不自然的行為。
可是自己還是有不能拿下眼鏡的理由。
但就算說出來了,那也不是什麼讓人覺得愉快的話題。
隻是,妹妹子覺得說了也沒什麼關係。
自己從子弦那邊聽說了亞衣美術社時代的事情,因此更加了解亞衣,最後也拉近了自己和亞衣之問的距離,現在妹妹子甚至可以跟沒有戴眼鏡的亞衣說話。
隻不過,妹妹子並不覺得亞衣會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的過去。
可是如果她想要知道答案,那自己就應該回答吧。
自己戴著眼鏡的理由,就算隻在她所能回答的範圍裏。
「………………?」
看到妹妹子陷入沉默,亞衣擰起眉頭。妹妹子怎麼了啊?
妹妹子看著下麵——
「……我害怕。」
用小小的聲音低語。
「我隻有這副眼鏡。所以我不想要讓它離開我、想要一直戴著它。就連睡覺的時候,我都不希望我醒過來的時候看不到它……」
「……為什麼?」
「其實,這不是我的眼鏡……」
妹妹子慢慢地開始說了起來。
「這是我的父母幫我哥哥做的眼鏡。」
妹妹子的話讓亞衣小小倒吸了一口氣。
眼鏡是為了獨一無二的持有者所製作的。
人類很少使用為別人所作的眼鏡。因為每個人臉的尺寸和視力相去甚遠,眼鏡就像是隻奉侍一個人的騎士一樣。
因此,隻有很少數的因素會讓人戴上別人的眼鏡。
「——可是,發生了很多事,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我再也見不到大家,那時候住的家也全都燒掉了。相簿和日記之類的,那些記載著回憶的東西全都成了灰燼。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一直戴著這副眼鏡。因為我很笨拙,大家一定很擔心我。而且,大家一定都在我身邊吧?和唯一留下的這副眼鏡一起……雖然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也沒辦法跟他們說話,我知道我什麼都沒辦法做到,可是我跟大家看到的,一定是同一個世界,藉由這副眼鏡……」
妹妹子露出一個很明顯的困惑表情。
「啊——對不起……講這些無聊的私事……」
她原本想露出微笑。
但那卻是個眉尾向下的無力笑容。
所以亞衣在熱水中,把自己的手和妹妹子的手交迭。
然後纏繞住她的手指。
「黑野同學……?」
「這不是無聊的事喔。妳不可以這麼說,絕對不可以……」
「…………好的。」
妹妹子一邊點頭,一邊閉上雙眼。
一股和身體所浸泡的熱水不同的溫暖覆住右手。
妹妹子覺得很不可思議。
透過這份溫暖所戚受到的安心感讓她有一種懷念的感覺。
過去的自己知道那種戚覺。那存在於早已流逝的鄉愁中、無法回想起來的感覺。
過去究竟是誰給了她這樣的戚覺呢——……
●
宿舍規定的熄燈時間是晚上十點。一到熄燈時間,公共空間的燈就會全部被關上。
不過就寢時間是由各個房間自己決定,這是高中部宿舍不成文的規定。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二十五分,要睡覺還嫌有點早。
現在應該已經有人摸黑到其它房間去玩了吧。
「……迎新市集是嗎?」
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妹妹子低語,亞衣則是點了點頭。
「沒錯。市集會從明天早上開始,學院裏四處都將是祭典般的氣氛。高中部和大學部的學長們會把不穿的衣服、不用的小飾品或小型家具之類的拿出來賣喔!裏麵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寶物,妳應該去逛逛的。」
「喔……真是讓人期待啊!」
妹妹子露出天真的微笑。
亞衣苦笑。照妹妹子剛剛那個語氣聽來,看來自己又要當她的向導了。
正當亞衣覺得「算了,就帶她去吧」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視野似乎有些模糊。
她把眼鏡拿下,看了看眼鏡,但她並沒有看到什麼明顯的灰塵。
最近時常會發生這種事。為了安心,亞衣還是從書桌裏拿出眼鏡布。
「——啊,不可以喔,黑野同學。妳不可以那樣擦眼鏡。」
妹妹子急忙來到亞衣身邊。
「塑料鏡片不耐熱和摩擦。雖然我們常常看到有人對鏡片吹氣,讓鏡片起霧之後再拿眼鏡布去擦,可是這並不是正確的眼鏡保養方法。」
不好意思。妹妹子說完這句話後借了亞衣的眼鏡,然後走到自己的床邊。
接著,她從床下拉出行李箱,從裏麵拿出幾樣道具。
裝了某種液體的瓶子、棉花棒、小型螺絲起子、還有……
「……麵紙?」
「是的。要讓眼鏡的鏡片恢複明亮的話,就要用稀釋過的中性清潔劑。用水把清潔劑全部衝幹淨之後,再用柔軟的麵紙把殘留的水分吸幹。」
然後妹妹子拿起螺絲起子,突然開始分解起亞衣的眼鏡。
「等、等一下!妳在做什麼啊,深鏡同學!」
「沒問題的,黑野同學。就交給我吧!」
妹妹子以笑容製止訝異的亞衣。
「呃,妳說沒問題……」
眼鏡在困惑的亞衣麵前瞬間被解體。
妹妹子把拆開的零件放到床上,然後以熟練的手法開始清理眼鏡。
從臉旁延伸到耳邊的鏡架和耳墊、鼻子上的鼻墊、環繞鏡片的鏡框內側都二徹底磨亮。
最後,妹妹子拿著拆下的眼鏡和裝著清潔劑的瓶子走向洗臉台。她大概是在用她剛剛所說的方法在洗鏡片吧。拿著濡濕眼鏡回到亞衣身邊的妹妹子從盒子裏抽出五張麵紙,擦幹水滴。
那是在超市和超商都沒有看過的麵紙。
亞衣拿起一張麵紙,那張麵紙又厚又軟。而且——
「好光滑……」
「這是史考菲的超軟麵紙,是最適合拿來擦鏡片的麵紙喔!它隻能直接跟廠商買,所以妳要上網絡才買得到呢!」
妹妹子自豪地說完後,開始組裝起眼鏡的零件。
她雙手流暢的動作瞬間將眼鏡組裝好。
接著……
「好了,我清理完了。」
妹妹子花了不到五分鍾。
「那,黑野同學。妳可以過來一下嗎?」
「咦?沒關係啦,我可以自己戴的。」
妹妹子對想要接下眼鏡的亞衣搖了搖頭。
「不可以,請妳坐在那裏。」
妹妹子以不容亞衣反駁的語調叫亞衣坐到書桌椅子上。
「那麼,不好意思……」
妹妹子的小手和眼鏡逼近,亞衣自然而然地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