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他拉丁文名稱的『阿爾哈善眼鏡銀行』是成立於二十世紀初的企業組織。
雖然名為銀行,不過阿爾哈善眼鏡銀行所負責的業務卻是以眼鏡為對象的投資基金。
他們替客戶保管、保護具有美術及藝術價值的眼鏡,直到眼鏡的價值上升,之後再把差額退還給出資者。
現在的阿爾哈善眼鏡銀行是個投資家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優良企業。
不過——其實阿爾哈善在地下世界更加有名。
也就是說,阿爾哈善眼鏡銀行是以收集和保全《魔鏡》為目的,使用絕對權力的地下組織
基爾立刻對自己身處的狀況作出判斷。
阿爾哈善有動作。所以少女應該不是一個人,她應該還有同伴在。不過,人數應該不多。把這個少女當做人質,然後試圖突破?不,若是這個小鬼能單獨潛入至此,那她絕對不可能是個單純的少女。記得去年年底的工作吧。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小孩在冬天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把自己逼入絕境的。
既然如此,基爾立刻扣下扳機。
槍聲在倉庫中回響。
「——什麼!?」
基爾一陣驚愕。
眼前的少女還活著,而且她還歪著頭。
不對。是被她躲開了。她以最小限度的動作,躲開這個在極短距離之內射出的子彈——
「你們趕快把這個眼鏡少女解決掉!!」
在年約五十的男人一聲令下,槍擊聲開始響起。
不隻是護衛,就連躲在貨櫃後麵的部下也出來攻擊少女。
不過他們打不不到。少女的姿態輕盈,她以流暢的腳步躲開無數的子彈。她那讓人驚異的動作就彷佛是她能看到所有的彈道似的。
而且,現場的每個人都注意到了。注意到棲息於少女眼底的蒼藍光芒。
「那、那道光是……」
「——怎麼了?」
麵對基爾的發問,男人呆呆的回答道:
「那個少女是……眼鏡使者。隻要一副眼鏡,就能自由自在地操縱許多特殊能力,是阿爾哈善的特殊密探……」
「你答對了。」
少女露出微笑。剎那之間,她的身體分裂成兩個。
「——發生什麼事了!?」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基爾口中爆出驚愕的叫聲。
分身術。這樣的想法瞬間在腦海中蹦出來,但基爾立刻加以否定。
不可能會有這麼誇張的事,不要被騙了,那八成也是眼鏡使者的能力。
隻是男人和他的部下們都因此劇烈動搖。
由於目標增加為兩個,眾人的意識被分散,射擊的準頭也沒了。再加上敵人不隻擁有未知的能力,而且還是個小孩子,萌生的恐懼心讓他們的動搖更加劇烈。
少女判斷這是個好機會。她踩了一步,一口氣加速衝上前去。
她的目標是那個年約五十的男人。兩者之間的三公尺距離瞬間消失。
周圍的槍聲停下,這是他們的猶豫,要是輕率地射擊被少女躲開,子彈就會直直打到男人身上。
「唔……!」
男人把視線集中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戈耳工鏡開始放出青色的光芒。
不過少女在轉眼間完成所有的動作。她立刻踩上他的膝蓋,一躍而起,在男人的頭頂往前翻了一圈。當她降落在他背後時,戈耳工鏡已經在她的手上了。
難以使用可以算是戈耳工鏡的一個缺點——所謂的難以使用是指使用戈耳工鏡時,必須耗費很多時間才能發動石化能力。而且在發動的時候,被攻擊的對象必須一動也不動。能力大概要三秒才能發動,雖然每個人對時間的感覺各有差異,不過應該有人會覺得三秒很短吧。然而對生存於地下世界的專家來說就不同了,對於在眨眼之間子彈四射的環境中拿命來賭的專家而言,三秒夠長了。
少女把手抵在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拿下目標了。」
「很好,確認了!」
從入口傳回來的男性聲音和連續的槍聲一同響起。那是正確的射擊所演奏出的旋律,年約五十的男人和他的部下接連倒在地板上。
接著,槍聲停下,隻有眼鏡少女一個人站著。
分身已不見蹤影,一切都在轉眼間結束。
接著……
「……嗚啊——油臭味好重!」
一個青年一邊咒罵,一邊從入口處現身。
在剪齊的金發下,一副大大的墨鏡隱藏了他的雙眼。雖然無法窺見他的容貌,但他的外表想必不差。
他大概是少女的同伴吧。墨鏡男緩緩走向這邊。
「喲,辛苦了。目標呢?看起來是……真品吧?」
他無奈地垂下雙肩,露出苦笑。
「唔嗬嗬嗬——」
把戈耳工鏡抱在胸前的她一笑。她臉上的笑證明了目標物就是真品。
墨鏡男輕輕戳了一下少女的頭。
「走人了。不趕快回去的話,我們又要被罵——」
墨鏡男話才說到一半,就把少女推開,而他自己也往後方大大跳了一步。
剎那間,槍聲響起,子彈穿過兩人之間。
少女和墨鏡男同時回過頭一看。
本該倒在地上的基爾已經起身。
雙手抓著槍的他正往這邊衝過來。
●
墨鏡男所射出的子彈是麻醉彈。
因此,他不會去確認目標的生死。因為被打中的人隻會失去意識。
而基爾對藥物有極為強烈的抗藥性。
他裝作失去意識,等待時機攻擊,但他並沒有想到兩人居然能躲開這記突如其來的襲擊。
「阿爾哈善的密探果然不簡單……!」
基爾把目標鎖定在拿著戈耳工鏡的少女身上。
剛才那記射擊讓少女和墨鏡男之間拉開約五公尺左右的距離,基爾立刻衝進這道空隙間。
就算前麵被少女擋住、後方被墨鏡男堵死也沒關係。基爾身後的左手以連續射擊牽製墨鏡男,然後把右手上的槍指向少女。
「把那個還給我!」
「我、我不要!我絕對不要!」
基爾毫不鬆懈地對搖頭的少女射出子彈。不過,少女全都躲開了。
基爾啐了一聲,繼續對少女和墨鏡男射出子彈。
背後的墨鏡男似乎打算要反擊。
「——唔!」
但他卻躲到了貨櫃後麵。
雙方的火線交迭了。隨便亂射的話,很有可能會打到少女。
基爾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利用時間填充子彈。然後他把自己跟少女之間的距離拉近。
基爾有個構想。那個眼鏡使者少女的能力的確棘手。不過他可以用自己的雙眼捕捉少女的行動。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進行戰鬥。
基爾瞄準眼前少女的右肩。當然,少女會往左邊閃;接下來是左腳,少女往右,然後重複一樣的動作,雙方的動作逐漸有了規律性。
差不多該是時候了。基爾和之前一樣瞄準少女的右肩,少女一樣往左邊閃。這個時候,基爾的右腳從少女的死角放出一擊,狠狠打上少女。
「——呀!」
短短一聲哀嚎。這一記踢擊撞擊少女,輕盈的少女往右邊飛開。
基爾立刻把槍指向少女。她在空中,絕對躲不掉!
就在基爾確信自己勝利的那一瞬問,他的雙眼和空中的少女對上。
那一瞬間。少女的眼鏡放出激烈的光芒。基爾還沒來得及閉上雙眼,挾帶著熱氣和痛感的白色激光便開始燒灼他的雙眼。
「——嗚、嗚啊啊!」
發出痛苦呻吟的基爾單膝跪下。
眼睛看不見了。除了劇烈的痛感之後,白色的暗闇覆蓋住整片視野。
「……唉呀呀,你沒有聽見那個老爺爺所說的話嗎?」
墨鏡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她可以透過眼鏡使用許多特殊能力。她要是有那個意思的話,飛上天也不成問題喔?」
「呃,要飛上天有點……」
少女困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基爾下意識地咒罵。
「哼,惡魔!」
「好過分!我感到非常憤慨!我明明就有個叫做深鏡妹妹子的名字!」
「妳這個白癡,密探怎麼可以報上自己的名字啊!」
墨鏡男的吐槽讓少女有幾秒無法言語。
「……嗄嗚啊啊!?我、我太大意了!雷大哥,我該怎麼辦!」
「妳幹嘛連我的名字都一起報上去啊!」
完全狀況外的少女因為墨鏡男的慘叫而咦了好大一聲。
「呃,對不起……」
隨著短短的那一句話響起,一道重重的衝擊劃過基爾後腦勺。
他的意識瞬間暗下。
這次的交易絕對不可能失敗。
在那一瞬間,基爾的自信完全瓦解。
●
阿爾哈善眼鏡銀行的日本分部位在東京六本木的高層大樓中。
下了電梯之後,左手邊就是接待櫃台,後麵則是接了一整排的門。
這些門是通往個別房間的入口。
所有的房間都有完整的隔音係統。為了保護顧客和眼鏡的情報,隔音係統做得相當完善。
在其中一個房間裏,阿爾哈善的職員正在向客戶報告眼鏡的鑒定結果。
「——以結論而言,這並不是您所說的古董眼鏡。」
講話的是一個用發夾夾起長發的美女。
眼鏡深處的纖長雙眼直視客戶。
「再加上這也不是什麼有名的設計師所設計的,所以就算您把它寄放在我們銀行,這副眼鏡也不會增值吧。」
「怎、怎麼可能!」
男性客戶下意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是我從值得信賴的人那邊買到的真品。這可是羅馬教皇*格列哥裏七世的眼鏡喔?它一定有它曆史上的價值!」
(譯注:格列哥裏七世於公元一○七三年獲選為教皇,一○八五年逝世。)
「很可惜的是,那是不可能的。」
女性職員斷言。
「眼鏡發明於十三世紀。而格列哥裏七世卻在十一世紀末就已駕崩。在他所存活的年代裏,還沒有眼鏡這項發明。」
「妳不要胡說八道!阿爾哈善不是十世紀的人嗎!」
「的確伊本?阿爾哈桑不隻是我們銀行名稱的源頭,同時也是世人所稱道的眼鏡之父。不過,他最多隻是個提出眼鏡基礎原理的物理學者。眼鏡這項發明是到十三世紀後才出現的。」
「這樣的話……難道這副眼鏡就沒有可能擁有足以顛覆學說的曆史價值嗎?」
男性客戶仍舊不放棄。
但他所說出的話隻不過是垂死的掙紮。
女性職員紋風不動地聽著男性客戶的辯解。
「如果您所說的是事實,那的確是極具曆史意義的發現,那副眼鏡的價值也會不下數十億圓吧,就連現存最古老的眼鏡都是十五世紀所製作的……」
但,女性職員緩緩搖了搖頭。
「我們對這副眼鏡的鏡框做了炭檢定,這確實是最近才製作的眼鏡。如果您無法接受敝行的鑒定結果,那您可以去找其它專家鑒定。不過,我想您應該會得到相同的結果吧。」
「怎麼可能……這可花了我兩億耶?」
男性客戶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過他立刻把無處可去的憤怒轉向眼前的眼鏡。
不管是為了擁有、還是為了投機,想要涉足藝術品這塊市場的話,最需要的就是分辨真偽的能力。買賣藝術品不像玩股票或是期貨,很少會受到外部因素或是「運氣」的影響,交易者必須擔起交易中所有的判斷和責任。電視上有些節目在審查骨董及藝術品的真偽,有時在節目上可以看到一些人花了大把的鈔票去買贗品。在節目裏大家隻把這種事當笑話來看,但對本人而言,那可不隻是筆墨無法形容的憤怒。若是被別人抓到自己擁有贗品,那不隻是錢沒了,就連自己的自尊都會被別人踩在地上踐踏。
尤其是眼鏡這項商品在投資的世界裏算是相對較新的項目,少量的情報讓人非常難以鑒定真偽。不過部分投資眼鏡成功的案例和阿爾哈善的業績、品牌一直讓人前仆後繼地踏進這個世界。因此,眼鏡市場相當地熱鬧,每天都有許多眼鏡經由合法或違法的交易在世界上流通。有人因此大賺一筆,當然也有人私底下賠了許多錢,這就是投資世界的現實。
而這個男人就是賠錢的那一方。
「該死,這種玩意兒——」
男人粗魯地抓起眼鏡,打算把它丟到地上。
那一個瞬間——
「——不可以!」
一個少女從女性職員背後的門走進房裏。
「您打算做什麼?這不是那個孩子的錯!」
「……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出現在這個地方啊?」
男性客戶朝突然出現的少女丟出不耐的眼神。
那是個戴著眼鏡的少女。
她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栗色的短發和小狗般的大大雙眼是她的特征。
「——非常抱歉。她是我們公司的職員。」
少女穿過苦笑的女性職員身旁,朝顧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