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古典和傳統的當下生命——第二十屆澳門國際音樂節部分節目觀後(1 / 2)

第二十屆澳門國際音樂節,依然秉承了兼容並蓄、雅俗並重的一貫舉措,恰與澳門這座城市的文化性格相配。筆者有幸觀賞了最後四場演出——10月28日的“為情而歌——中國民歌新天地”(大炮台露天廣場),10月29日的“琴胡笛笙韻凝香”(澳門中樂團室內樂,崗頂劇院),10月30日的“古典與爵士——維也納名家組合”(崗頂劇院),以及11月2日的“百老彙經典音樂劇《紅男綠女》”(文化中心綜合劇院),確乎印證了上述的“多元”理念。這四台節目,風格各異,樣式不同,古典、流行、民間、爵士,中西合璧,古今雜陳,多路元素各顯神通,儼然是一幅“全球化”條件下的多元化人文景觀。

然而,在這些看來雜多紛呈的節目編排中,隱約卻透出一個具有全局性的核心文化命題:如何在當下的文化生態中,繼續保持乃至推進古典(經典)的、傳統的音樂的生命力。或者說,怎樣使古典(經典)的傳統以更為切實的方式,融入令人眼花繚亂的當代社會——其典型特征,借用一句著名的流行語,即所謂“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顯然,如此嚴肅的命題並不是寫在每台節目的宣言告示中,參與演出的藝術家和觀眾也不一定在理智上明確意識到這個命題的存在,但隨著全球化時代的到來,實際上我們就麵臨著一些共同的文化課題。經濟學中時常論及市場這隻“看不見的手”,文化、藝術、音樂的運作中,同樣也存在種種“看不見的手”——其中一隻手,就是某種秘而不宣但卻發生實際效用的文化理念。

例如,在“古典與爵士”那場別具特色的演出中,藝術家將維也納的古典曲目與當代的爵士風格並置共處,其用意可謂昭然若揭:古典音樂中,也存在通俗的因子和娛樂的元素,恰如現代爵士曲目中,同樣不乏深刻的抒情與高度的創意。可以說,麵對“古典音樂的當下性”這一文化命題,這場音樂會的藝術家自有主見,隻是,他們的處理方案在某些時候或許顯得簡單和隨意。上半場演出,大多為單薄、輕盈的“前古典”或“泛古典”的一般性曲目,音樂分量和思想內涵都顯不足,令觀眾感到不太過癮,而在“為情而歌——中國民歌新天地”的節目安排中,“古典時尚女子動感組合”最後出場,隻見一組妙齡摩登女子,身著鮮豔服飾,手持電子弦樂器,在台上亦奏、亦舞、亦歌,音樂的背景是帶有瘋狂意味的流行打擊拍點,而凸顯在音樂前景的則是刺激、華麗的“古典式”曲調。這是古典音樂的當代出路嗎?或許。至少已被證明是方案之一。不過,就筆者的個人趣味而言,這種較為屈就底層市場的商業性理念,提供的更多是疑問,而不是解答。

無疑,古典和傳統必然要被帶入現代和當代,但如何處理這其中的糾葛和關係,有多種立場和路數的抉擇。如上所見,一種策略可以是迎合式的,其優勢在於具有大眾效應,其危險在於容易滑入淺薄。與之相對,存在另一種方略——以學院派的前衛姿態引領大眾,引導市場。如澳門中樂團的中國樂器室內樂音樂會“琴胡笛笙韻凝香”,不少曲目出自“新潮”作曲家群體(以譚盾、郭文景、陳怡、唐建平等為代表),用“現代作曲技法”改造和轉化中國傳統的和民間的音樂元素。技術上的創新,音響上的創意,自然是這些曲目的題中要義。但平心而論,整場音樂會中,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那首古琴傳世傑作《流水》(古琴獨奏:喬珊女士):正宗的古中國氣派,典型的古文人氣度,全然不見日後西方影響帶來的種種“火氣”,音調一詠三歎,句法收放自如。是否可以認為,這樣的傳統經典,給當前轉型社會中偏於浮躁的現代中國人,帶來心的寧靜,靈的慰藉,反而獲得了某種別具意味的“當下性”。看來,如何在當前的社會文化條件中,為中國音樂找到它應有的文化身份和藝術品格,尚需有識之士進一步尋訪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