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從裏屋出來,她瘦了許多,完全看不出剛生完孩子那會兒的臃腫。她並排和紋錦跪在一處,麵色灰敗,眼裏有淚。甘草看著紋錦,眼裏盛滿了複雜的意味。紋錦卻隻是盯著地上的磚縫,一滴冷汗從鬢角流了下來。
甄氏向甘草示意道:“你把對我說的再說一遍。”
甘草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姐姐,我把當年的事兒都給太太說了。”
紋錦麵沉似水的看了她一眼,一閃而過的怨毒讓甘草打了個哆嗦,“什麼事兒?我可不知道。”她淡淡的道又重新垂下了頭。
甘草咬了咬唇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哦,你不想認,可我實在受不了這些年的煎熬了。”她的眼光開始飄忽,輕輕說了起來:
“那可是我們三人一起做的事呀。一樁樁一件件我是記得清清楚楚呢……藿香是我們三個裏最能幹的,她美麗聰慧,學什麼都快,手段又多,從小到大我們誰也比不上她,第一次見到藿香的時候我覺得她將來是該成主子的人。人牙子把我們一起賣進了琅府,你那會兒是跟著叔叔住在琅府的吧,我以為你是小姐,可後來才知道你也是個丫鬟,都在園子裏做事。藿香和你越走越近,我們也就和你相熟了。那會兒我們四個多好啊……可是藿香太出挑了也耀眼極了,直到現在阿大爺還總說起她的美貌呢,我也記得她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的緊……待大了些,她更出眾了,那會兒太太是想讓她做繡坊管事的,這個誰都能猜到的,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你不服,川穹不服,我也不服,不僅因為她越來越刻薄,更要緊的是她過的那麼好可從來沒說幫我們,反而會合著旁人欺負我們。
有一****找我們來商量,說不能讓她這麼囂張,就怕她得了勢會變本加厲的欺負我使喚我更會搶了劉大哥,藿香是怎樣的人誰都知道,於是我和川穹就怕了,便問你有什麼主意。你說隻要她做不了主管就沒那個地位,太太就不會重視,她就沒有機會了。然後你說了自己的打算,後來也這麼做了。
繡坊剛成立,太太事多管的不嚴,偷拿東西的情況幾乎人人都會做一些,隻是不敢明顯,一針半線的,圖個家用或是換點錢,可挨不住人多,總會被太太發現的。特別是眼見著到年底了,太太定會盤點的,這樣所有人都會倒黴。於是你說服了幾位嬤嬤把大家之前做的事兒都推到藿香身上。藿香人緣不好,能撇幹淨自己大家樂得如此。更有川穹的娘在裏麵攪合造謠她勾引男人。你還偷了極貴重的金線冒著藿香的名兒賣了。如此,查的結果就讓她成了挪用東西的唯一犯人,太太自然大怒,又聽說她行為不檢點,更是生氣,說要嚴懲不貸。大家都說定會將她賣到青樓去,還說要讓她當禮物送人去。藿香心氣兒那麼高哪裏受得了這些,結果沒幾****就死了……她死的時候不是還留了話嗎?姐姐可還記得?”
紋錦的呼吸隨著甘草的敘述而變的急促起來,聽到最後一句她的身子都微微在發抖,可仍是一言不發。甘草流淚道:“願害我之人永墜阿鼻地獄!這些年我一直記得當時情景,可又不敢對誰說,年初見了你,你又對我說,若是不想被阿大爺嫌棄就永遠閉嘴!可是,我該信你嗎?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是想跟著劉大爺的,可是劉大爺喜歡川穹,你在背後說了她多少壞話,千方百計的拆散他們差,那會兒他差點娶了你。是我看不下去川穹尋死覓活的,才偷偷給劉大爺透了口風的。”
紋錦此刻才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原來真是你。”
甘草沒理她,猶自沉浸在回憶裏道:“我和阿大爺,你不是也看不過眼的嗎?總說洋人是不好的,害的阿大爺也吃了不少苦。幸而是太太做主堅持讓我嫁了他的,要不然,真該錯了這段姻緣。我是真的不想再提當年的事,閉嘴就閉嘴吧。可是,姐姐,為什麼你還是不肯罷手呢,你到底要爭什麼才會去下毒害姑娘呢?姑娘是那麼的好,你怎麼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