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是陳芳園。沉澱百花之香。
一條十人並行的長石道兩側,擺好整齊的長桌。
每一個桌前,都有一個人,一個酒架。
人是品酒人,酒架,自然裝滿了飲酒的器具。
老蔡上前一步,壓著嗓子,高聲道:“有貴客,上好酒嘞!”
聲音很大,足夠讓所有人都聽到,但卻不刺耳,這也是一種功夫。
聲音一落,震的桌前的品酒人來了精神!
“終於有人來了!”
“有好幾日沒人上門了。”
“好酒,一定是好酒!沒有開封,酒香已經在我的鼻子中!”
“以我的鼻子起誓,那一定是難見的美酒。”
“我的酒蟲,已經饑渴難耐。”
……
朱五目瞪口呆的看著這群已經瘋狂的品酒人。
他們莊重威嚴,穿的是杭州府最上等的絲綢。發髻指甲,都是最會伺候人的名~妓打理。
在他入門前,這些人就像是靜坐的儒者,不失威儀。
可是一聞到酒味,聽到酒名,他們就變成了瘋子,饕餮。他們像是十年沒見過女人的色鬼,看到了渾身****的美人。
老蔡笑眯眯的說道:“貴客,請上酒。”
元放送上兩壇酒。正要開封。
兩排品酒師,卻做鳥獸散。
元放驚訝不已,朱五皺眉道:“他們這是做什麼?”
老蔡道:“沐浴更衣。”
朱五第一次聽說一個人喝酒前,也要沐浴更衣。
他震驚,更感到心寒。
一個人,把做一樣事當做信仰一樣敬奉,那一定是一個可怕的人。但能把一群這樣的人聚在一起,就不是可怕,而是瘋狂。
半個時辰後,品酒師們陸續回來。
他們之前的癲狂,貪婪,全部消失不見。
兩名靚麗的侍女,捧著玉盤上前。玉盤中,放著兩把碧玉刀。
碧玉刀,自然是名貴的。而名貴的碧玉刀,卻隻是切泥的銼刀。
酒壇開封,酒香四溢。
園中百花芳香,都掩蓋不住。
品酒人閉上眼,輕輕的聞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說道:“好酒。”
朱五微微一笑,他要的好酒,送上來的,自然也是好酒。
誰知品酒師卻說道:“可惜了。”
傳於下一個品酒師,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評價。
“好酒!”
“可惜了!”
朱五心中暗惱,喝道:“等一下!”
品酒師停下來,並不回答。
老蔡問道:“貴客有事?”
朱五說道:“既然是好酒,為何可惜?”
他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是朱五,龍下府的大總管。他所用之物,除了一個人,便是這世間最好的。
可現在他帶來的酒,竟然被人說是可惜。
老蔡問品酒師道:“我替貴客問,為何酒是好酒。卻可惜。”
品酒師說道:“酒是好酒。可惜的是人。”
說完不再理會,接著傳酒。
下一位品酒師接過,又是:“好酒!”,“可惜”。
朱五臉色鐵青,元放一手已經按在刀上,喝道:“爾等找死!”
品酒師們放下酒壇,再次做鳥獸散。
老蔡歎了口氣,退後了幾步。
元放隻等朱五一聲令下。
朱五神色卻變了一下,按住元放拔刀的手。
“大人!”
元放覺得自己追隨的人不應該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
朱五沒有理他,因為他看到一個人,他雖然不怕,卻不願意得罪的人。
元放也看到了,那是一個僧人,一個喝酒的僧人。
江湖人都知道,有三種人不能惹。
女人,孩子,僧道。
朱五看到的人,是一個和尚。
和尚一般都是持戒的,可這個和尚卻喝酒。不但喝酒,還殺人,盡管他殺的隻是惡人。
“持戒和尚。”
元放目光一凝,低聲說道。
持戒和尚就是持戒和尚,沒人知道他的俗名和來曆。可江南一帶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愛酒,更愛惹麻煩。
管閑事的人,身邊總是一堆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