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滿眼大誌,雙拳緊握,卻沒有留意到身邊站的那個人兒,孤獨的站在他的身影內,緊鎖眉頭,滿是哀愁……
明月明,明月淡,終於抗不住那晨曦的亮,隱入天際。
天已亮。
王安仁坐在牢房中,一夜未眠。阿裏和衛慕山青雖滿懷恐懼,但終究抵不住疲倦,依牆而睡。昨夜野利斬天來過,那雙灰白色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久。
王安仁雙眸中已有血絲,那一夜,已如一生般的漫長。他已有些斑白的頭發,多了幾絲銀亮,他不怕死,隻怕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咣當”聲響,牢門大開,馬征帶著宮中侍衛進來,神色肅然。衛慕山青和阿裏都被驚醒,衛慕山青神色有些慌亂,阿裏卻還鎮靜若常。
隻有王安仁,還是木然的坐在枯草上,頭也不抬。
馬征戒備的到了欄柵前,手扶欄柵,喝道:“王安仁,兀卒……請你到天和殿一見。”他雖用個請字,可眾人的神色,均如臨大敵。
雖知道王安仁中了英雄醉,無法發力,可眼下對王安仁來說,畢竟是生死關頭。夏軍久聞王安仁的大名,隻怕王安仁臨死發難,不得不防!
王安仁低著頭,望著五指。五指屈伸,卻不如以往那麼剛勁有力。
美女遲暮,英雄末路。
他王安仁縱有千般決心勇氣,眼下也已到絕路!不答應元昊的要求,他沒有理由再能活下去,但他縱有千萬種理由,又如何能答應元昊?
良久,王安仁這才艱難站起,回望了阿裏一眼。阿裏一直在等王安仁望過來,見了大聲道:“阿裏能和你一起死,真的沒有遺憾!”他雖年輕,卻有著無數男兒難以企及的豪情。
王安仁笑笑,摸摸阿裏的頭兒,沒有多說什麼,緩步走到了欄柵前,盯著馬征。
馬征退後一步,手按刀柄,手指都忍不住跳,喝道:“王安仁,你不要亂來。”他色厲內荏,看起來對王安仁很是畏懼。
其實不止馬征,他身後的那些殿前侍衛均是有些膽怯,各個手按刀柄的望著王安仁,隻要王安仁一有異狀,就要拔刀。
王安仁隻是站在那裏,未動。
半晌後,馬征才記得吩咐手下打開牢門。等出了牢房後,又命手下給王安仁去了枷鎖。兀卒有命,對王安仁以客相待。兀卒的命令,就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不遵守的後果,隻有死!王安仁在侍衛半是恭迎、半是押解下到了天和殿前。
天和殿內已有不少群臣等候,見王安仁前來,眼中都有訝然。
王安仁笑了,回想起當初也到過天和殿,隻不過那時候他是在梁上。他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會大搖大擺的再入天和殿。
天和殿蕭殺肅然,高台上有龍案龍椅,龍椅上鋪著繡龍的黃緞。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不同的是,兩任中書令張陟楊守素已不在,那龍椅旁的下首不遠,竟還放張椅子。
群臣都在望著那張椅子,不解有誰夠資格在元昊身旁坐下?天和殿內,能坐下、隻有一人!那就是元昊!
有誰敢和元昊同坐?
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沒藏訛旁已走到了王安仁麵前,說道:“王公子,那張椅子是為你準備的。兀卒說過,這世上,也就隻有王公子可陪他一坐。”
一言既出,眾人皆驚。就算是王安仁,都有分詫異。可終究沒有多說,隻是緩步走過去,坐下來。
王安仁坐在那位置,見到群臣或驚奇、或忿忿、或詫異、或不解,心中其實也有些不解的。殿下之人,他多數不識,但有幾個他認識的。
野利斬天站在大殿的角落,沒有人和他交談,他似乎也不屑和旁人交談,孤單瘦弱的有如個蝙蝠。沒藏訛旁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可臉上似乎也有不安之意。拓跋機也在殿下一直盯著王安仁,眼中有分怨恨。拈花迦葉,世事無常,拓跋機的一隻手,就是被王安仁砍下,他驀地見到王安仁上了高位,難免忿忿然,少了些迦葉拈花的從容。
沒藏訛旁沒藏訛旁依舊平靜如常、嘴角甚至有分微笑……寧令哥竟也在殿上,踱來踱去,神色中隱約有焦灼之意,不時的向偏殿的方向望一眼,似有心事。
王安仁想起幾日前,這個寧令哥就要找元昊,不知何事呢?
正在奇怪間,隻聽到“當”的鍾磬聲響,清越傳來,群臣均已靜寂下來,垂手肅立。接著偏廊處腳步聲遝遝,有兩隊護衛走了出來。
王安仁見過這規模,當初他刺殺元昊時,就是有金甲護衛護送元昊前來,因此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望元昊行進的方向。他留意到野利斬天身軀突然顫抖了下,臉上也有了分激憤之意。
野利斬天對元昊不滿?王安仁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