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會有如此的症狀?
王安仁驚駭間,就感覺一股大力撞在了後心,悶哼一聲。人飛起,眼前發黑,王安仁腦海轟然大響,已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車轔轔,馬蕭蕭,日夜不休。
昏迷中的王安仁隻感覺身子不停地顛簸,有如躺在海上的一葉孤舟之上。
這一次,他知道自己昏迷了許久,但他總是難以醒來。或許,他想就這麼沉睡下來,因為……夢是好夢。
夢中不再有龍有蛇,也沒有閃電火山,有的隻是無邊沉凝——讓人心安的靜。
以往都算是夢中,他都不得安寧,隻有這一次,他才真正的平靜。
感覺到身子頓了下,難得平寧瞬時打破,有個聲音從天籟傳來,“你怎麼還不來?”
誰找他?讓他去哪裏?以往都是“來吧”兩字,為何會變成了催促的語氣?說話的人不再平平淡淡,語氣中好似有了焦急之意。
王安仁夢中,宛若也在思考,也是清醒的。陡然間黑暗盡破,眼前一亮,他到了間奇怪石室內。那室內空曠古怪,隻有四麵牆壁。那牆壁是一格格的白玉鑲嵌,他茫然四顧,忍不住問,“這是哪裏?”
他開了口,但無聲,但他確確實實的問了出來。這實在是個極為古怪的感覺。
前方的白玉牆壁,驀地現出一本金色的書來。那書極大,竟如牆壁般大小。
是金書!
金書血盟!
書頁自動展開,有一手拄長槍,身著甲胄的將軍跪在無麵佛像之前,沉聲道:“歃血為誓,對天起盟。若有異心,江山成空!”
那聲音是低沉的,有力的,誰從那聲音中,都能聽出那誠懇、堅決的心意。是段思平,是大理王——龍馬神槍段思平。王安仁感覺是他,但看不清他的背影。
那背影……依稀有些熟悉。
他見過段思平嗎?好像沒有。
畫麵一轉,有狼煙起,金戈錚錚,無數人廝殺交鋒。有馬兒縱橫,有神槍如電,裂破長空,槍鋒下,鮮血歌舞,人命草芥。有人狂歡、有人淚下,有人獨舞、有人放歌。
王安仁隻望見段思平的背影,背影熟悉中帶著犀利。
烽煙中,有城被克,萬眾歡呼,那犀利的背影被簇擁到高台之上,很近……又很遠。近地讓人感受到萬眾狂呼的熱情,遠地讓人看不清麵容。
這是夢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本是以往的另外方式再現,但他的夢,已有所延展……這個夢,縱有千萬狂歡,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有關吧,因為他和段思平,本和無麵佛,彌勒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畫麵再轉,萬眾歡呼,榮耀千萬都已不見,宛若繁華散盡後的落寞,隻有一男子緊握著女子之手,泣聲道:“朕不要江山,隻要你……”
是誰?那男女離他很遠,很遠很遠,遠的隻見到那模糊的影像,依舊犀利卻無限淒涼的背影。
這些夢境,到底是何意思?又有幽幽的聲音傳過來道:“你怎麼還不來?”
畫麵再轉,有一女子現出,如畫般嬌容,白衣黑發,平躺在半空。有鮮花繚繞,有香氣襲人……
“之君!”王安仁大叫,可仍無聲音發出。他激動萬分,就算夢境中,身子都顫抖個不停。他不知做過多少夢,但之君都如那埋藏在心中最深的痛,就算夢境中都不敢觸動。
但眼下,之君終於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雲之君雙眸微閉,直如夢中。王安仁撲過去,撲到牆壁之上,卻觸碰不到之君。他隻是在叫,“之君!之君!!!”
他多希望雲之君能看他一眼。他心如刀絞般的痛!
就在這時,雲之君緩緩的睜開的眼,紅唇輕動,說道:“王大哥,我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來了!”
王安仁一震,驚喜之下霍然睜開了眼,一切消失不見。
有更聲傳來,淒冷的有如三麵的石壁。是石壁,不是玉璧,地麵鋪了些幹草,但仍能感覺到青石的冷。
有油燈閃爍,前方有胳膊粗細的欄柵,透過那欄柵的縫隙,看到地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情形依稀熟悉,當年他打傷了馬中立後,睜眼時不也是這情形?
他在牢中?
王安仁睜開了眼,知道是牢房,卻還在想著夢境。之君對他說話了,那個念頭讓他顫栗不已,他多希望那不是個夢!不知許久,思緒漸漸回轉,王安仁皺了下眉頭,開始考慮眼下的處境。
他在哪裏?郭逵、袁鈞他們如何了?
他對自己並沒有擔心,反倒牽掛著兄弟和手下的性命。他記得了發生過的一切,衛慕山風帶他去見郭逵,但那裏有人伏擊。這麼說,衛慕山風是騙他過去了。
出槍刺他那人他認識,就是沒藏訛旁,而最後和拚了一擊的人是拓跋機。他驀地開始發昏,終於不支倒地。想到這裏,王安仁抬抬手足,聽到“當啷”響聲,才發現原來手腳已被鐵鏈鎖住。
他出奇的虛弱,甚至抬手抬腳都是軟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