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有想象到當年無人奈何得了的李繼遷竟然還活著,當年咽喉被潘支羅一箭貫穿,今日竟然又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雖然眼前這個人已經蒼老,看起來也已無比衰弱,但是沒有人能看清他,李繼遷一生鬼謀無數,隻要他還活著,便沒有人能輕視他!
那本來被乾達婆雕像吸引的雲之君,此時也聳然動容,望著那個蒼老猙獰的老人。但是確切說來,老者臉上雖然有很多傷疤,卻並不猙獰,更有一份別樣的霸氣與囂張,縱橫睥睨,狂傲天下。
老者甫一露麵,王安仁便察覺這老者絕非在這裏跪坐拜那天龍八部佛像的虔誠信者,因為這老者的氣勢,詭厲中帶分囂張桀驁,那是個一代霸主的氣勢!
李繼遷望著眾人的臉色,忽然仰天大笑起來,被傷了的咽喉透出嘶啞震蕩的笑聲,狂傲不羈,“沒想到我拓跋繼遷,多少年不在世人眼中露麵,竟還有如斯的名望。”
王安仁心中又是一驚,想起吳昊曾告訴過他,拓跋氏,是黃帝血脈,但是自古桀驁,血脈又曾在北魏時期被汙濁,流落散布,再無法回複當年的名望,隻是有人此心不死而已。
李繼遷笑聲陡止,淩厲的目光猝射三人,王安仁目光迎上,隻覺腦中轟然,竟幾乎忍不住後退,手心一震,王安仁手上加力,拉住將要動身的雲之君,透過手心,把一股溫暖傳過。隻是王安仁心中仍震顫不已,無論你如何諷刺李繼遷一生陰謀詭計,但是無法否認,這雙眼裏,充滿了戰場搏殺的煞氣,縱橫千軍的狂骨,孤身出城,背著萬死的壓力不追隨大宋的傲氣,又有多少人間花落,刀槍煙雨,可最淩厲的,還是那至今無法熄滅的壯誌,無法抹去的傲氣。
我拓跋氏,永遠不會甘心對人卑躬屈膝,俯首稱臣!
狄青望見這雙眼時,似乎便聽到了這句話,心神一顫,強令自己不移開目光,手卻已不自覺按上了刀柄。
“果然,果然是了不得的年輕人。”李繼遷目光淩厲,話語卻有分緩和,然而下一刻,李繼遷身軀暴漲,雄壯威武一如幾十年前,肅殺的氣息令三人心中震駭,王安仁提刀的手已按起了機簧,橫握刀柄。
“那把刀是誰給你的!”李繼遷一聲怒喝,真的四方石壁灰塵簌簌,幾乎震裂人的耳膜。
王安仁望著手中的刀,雖心中驚疑李繼遷對這刀的看重,麵上仍不動聲色,“機緣巧合,有個朋友殺了盜墓賊,見寶刀難得,便給了我,沒人知道什麼出處。”
“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李繼遷喃喃著,忽然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你們應該很有時間,不如,聽老夫講個故事如何?不會,連留在這裏的膽量都沒有吧。”
王安仁心中帶分疑惑和忐忑,遲疑片刻,勉強輕輕一笑,道:“前輩所請,怎敢不從?”
狄青也在後方說道:“狄青別的沒有,時間還是有些的。”
“拓跋氏……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一個清冷而又清脆的聲音響起,令眾人都不由一驚。側目望去,發現竟是雲之君開口了,臉上帶分諷刺的冷漠,王安仁霍然想起,雲之君是大燕遺族,而燕國正是被北魏拓跋氏所滅門,而這個女子也並非是隻會照顧他的柔弱之人,自古慈不掌兵,她手下那些死士,又豈是隻因一個血脈就能聽從她的吩咐的?
隻是或許在王安仁身邊,她不必去做那樣的人,但她雲之君也絕非一個好看的花瓶而已。
李繼遷森冷的目光掃來,嘴角翹起笑意,獰聲道:“沒想到慕容家竟然還有後人,方才便看你想要舉步,被王安仁拉住了,怎麼,有膽量過來殺我不成?”
雲之君臉色又忽然從諷刺冷漠變成柔美一笑,道:“拓跋繼遷天下英雄,小女子怎敢呢?不過是想看看您身後的佛像而已,別無他想。”
王安仁心神一顫,原來方才他拉住雲之君,並非是她想要退後,竟是迎著那道目光,還能踏前一步,這是何等堅定的心。
“哦?”李繼遷回頭一望,笑道:“莫不是後麵這八部天龍,有什麼奇異,想令你不由自主上前?這些雕像下麵的東西的確很了不得,皆是百年不腐的絕世兵刃,而那石珠,卻是一道機關,你若是能拿得起,便是八部天龍選中之人,你若是拿不起,瞬間沙蟻鑽心而死。你當真要看?”
雲之君鬆開了握著王安仁的手,撩起發絲,笑笑道:“英雄在前,小女子也不能顯得分外懦弱了啊。”
腳步盈盈,清香在畔,還留著一句很輕的“我會小心”,王安仁便看著雲之君踏步前去,王安仁一動,一個並不高大的身影便已橫在他的身前,“王公子也想去找一部天龍試試麼?”
王安仁霍然止步,看著笑意陰森的元昊和虎視眈眈的李繼遷,也突然一笑,退後一步,“在下不是喜歡冒險的人,西平王多慮了。”
這一進一退之間,雲之君已然到了乾達婆雕像之下,眾人屏息,王安仁肌肉繃緊,雙膝彎曲,握刀的手忽然鬆開,籠在袖中,不知道握著什麼。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似乎一切就是那麼尋常,雲之君拿起了那個石珠,在那些塵封石塑的兵刃狀的東西上輕輕一砸,石粉簌簌而落,兩柄匕首連著一套霓裳衣,保存了數百年的古物竟然又重現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