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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的確是如此想的。

十月初二,在韓卿八百裏加急後半個月,終於有密使自京而來,帶來太子一封密函。

周鷫與孫房齡都對那密函異常好奇,因為鮮少有情緒波動的韓卿在讀了那封密函後,竟然微微青了臉色。

周鷫便感憂心:“該不是太子不想戰,所以來訓斥了吧?”

孫房齡卻笑:“不可能。”

時隔兩日,朝廷文書送達。果然,這場戰和之爭最終以大司馬為首的主戰派得勝而結束。

十月十一,夜。

周鷫繞了忻州府衙整兩圈後,終於忍不住啐道:“個大的活人怎麼老是說沒影兒就沒影兒了!!”

門口的侍衛知道他問誰,便答:“大將軍上城樓了。”

“城樓?!”

又上城樓,城樓風景哪裏好?

嘟噥歸嘟噥,周鷫還是隻得乖乖奔城樓而去。

時正值子初,青天無塵,長月當空,周鷫幾步並一步登上城樓時,城頭正沐浴著明亮的月色。

韓卿身穿甲胄靜靜佇立,將軍冠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輪廓,寬闊的肩,挺直的背影,修長而有力的軍姿,這是忻州女子一年來最為孺慕的男子。

謖謖如勁鬆下風。

隻可惜那些筆端絹末的傾慕情思,卻止於他沉默營造而出的距離。

周鷫停在與他相距四五步的地方。

城頭安靜得隻有風聲。

忻州的夜,不比瑞京的繁華與喧囂,沒有才子佳人月下風花雪的調笑,這裏的夜晚浸透著邊塞獨有的蒼涼,隻有雲與月,雪山與大地的默默偎依凝望。

寂寞著。

思念著。

守望著。

伴隨玉峰腳下長長的子歸河一起蜿蜒流過。

韓卿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都已溶入濃濃的夜色之中。

周鷫不知為何忽然躊躇。

然後注意到那雙眼。

隔著四五步的距離,那雙眼中所迸發出的強烈情緒仍能令人清晰的感觸到。

那不是寂寥的視線,而是帶著血腥氣,猶如獵鷹長空盤旋追逼獵物時的鋒銳咄人的目光。

那是平日隨和的韓卿鮮少會顯露的戾氣。

——周鷫用手指勾著衣領鬆了鬆,一口氣才呼得順些。心裏想:大將軍果然是沙場上打拚出來的人。

“大將軍!”

韓卿聞聲隻微微側頭。

“昨日你讓我辦的事,我辦妥了。”

韓卿麵無表情的讚許:“你做得好。”

“……大將軍……”

欲言又止。

周鷫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他忍不住:“大將軍這幾日有些奇怪!”

韓卿聞言默默睇著他,半晌,微微一笑:“哪裏怪?”

“似乎心事重重。”

“……大戰在即,自然百種心緒。”

是這樣嗎?周鷫搓著下巴上的絡腮胡,眉間皺成了川字。

韓卿轉回視線,重新凝視遠處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卻仿佛凝滯未動的子歸河。

『卿,你若不勝,我便西去與你相會……』

——這是相信我?是不相信?還是以退為進?

堵塞在韓卿心口的沉重鬱結難去。

『……在我下定決心欲為你奪下天下之時……原來你並非全然放心於我的麼?』

“……周副將。”

“啊?”

“你知道名聞京師的桃花汾嗎?”

周鷫咕咚咽口口水,光聽這名他肚子裏的酒蟲便要造反了。

他的反映引得韓卿輕笑。

韓卿抬手指向遠處,那個方向是與西遼相接的邊境線所在。

“半年!”

“啊?”

“半年之內,我要平定大梁與西遼間的這場戰事,讓你喝上京師的桃花汾!”

周鷫緩緩張大嘴,當他終於從微笑著的韓卿那堅決的目光中領會到這話不是玩笑時,他開始感得脖子後麵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