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歸來的意義,通常是打了一個大勝仗,又或者是說,贏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
凱旋歸來的意思,是指滿載而歸,受人夾道歡迎。
而此時的葉嵐風,可以說就是享受著這待遇的其中一半——隻是“夾道”,卻不是“歡迎”。
丞相葉子清的府第裏,燈火通明。偌大的客廳裏,上至家主葉子清,下至並不受寵的扶蘇姨娘,齊聚一堂。
偌大的客廳,隻有燭光閃動,幾乎所有的人臉上,都帶著一抹隱秘的,說不出的陰暗表情,宛如黑夜的黑,一眼看不到底。
此時,他們的眼神,都在望著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則是這個大廳的進口處,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葉嵐風的歸來。
葉嵐風,得到了她想要的城池,成了東臨國風靡一時的人物,舞台之上,那個不過十三歲女孩兒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宛如太陽的銳光一般,令人不敢仰視。
水孤笑的眼神陰晴不定,水清寒的眸底,看不出一絲的表情,葉子清為之驕傲,大夫人為之嫉恨,水無痕的雙眼,幾乎冒出了火星。
隻有墨子淵,隻是望著葉嵐風,淡淡地笑,不住地笑。
葉嵐風,隻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成為了東臨國再度在修真大會上擁有自己的城池的英雄,可是,前麵等待著她的,必將是更加坎坷的道路。
比如說,水孤笑所訂下的【城池和約】,又比如說,水無痕和葉子清暗中所交換的陰暗神色——
可是,墨子淵知道,葉嵐風一定可以過去的,一定可以。
葉嵐風是在天完全黑透之後,才走進府門的,迎接她的,是葉子清的貼身小廝。
葉嵐風淡淡地望了一眼那個小廝,就跟著他,進了正廳。
今晚的“鴻門宴”避無可避。可是,葉嵐風從來沒有想過逃避。
“嵐兒……你回來了……”
看到葉嵐風進門,葉子清站起身來,想對葉嵐風表示祝賀之類的親熱。
可葉嵐風卻快速地閃開了。
她遠遠地站定,望著葉子清,冷冷地說道:
“有什麼話,你就盡管說吧……”
“嵐兒,爹爹恭喜你得到南安瓂城……”
葉嵐風冷冷地哂了一下。
葉子清,絕對不會隻是恭喜而已,他一定還有下文。
葉子清本來還想再客套幾句的。可是,麵對葉嵐風帶著冷冷的嘲弄的眸光,他忽然有一種無地自容的狼狽感——
明明,葉嵐風隻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女孩兒,可是,葉子清卻覺得,葉嵐風的眸光,似乎可以看穿這個世界的所有,任何的陰謀,以及肮髒,在她明亮冷醒的眼神下,都會無所遁形。
現在,在葉嵐風冷冷的注視之下,葉子清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他繞了多少個彎,無論他兜了多少個圈子,葉嵐風還是可以將他一眼看個清楚。
葉子清的眼神凝了一下,再一下。
或者說,選擇開誠公布,才是和葉嵐風最好的交流方法。本來,葉子清是不想葉嵐風得罪水孤笑的。可是,當葉嵐風得到城池的時候,他忽然有了一個另外的想法,那就是,若是葉嵐風得到一城池,他同樣是一城之主,同樣是位高權重,即便是水孤笑,也不得輕視。
若再由他苦心經營,那個原本繁華的鄴城,不可謂不旺,到了那時,他以一個土皇帝的身份逍遙在這方天地的一隅,要知道,天高皇帝遠,水孤笑即便是再不滿意葉家,也隻能是鞭長莫及了。至於其他的麼……
葉子清倒是另外有所打算,隻要有機會,他就可以施展自己的能力,幫助水無痕,奪得帝王之位。到了那時,偏得天下,何其榮耀?
可現在看來,若葉嵐風不同意的話,他的一切的計劃,可能會成為泡影了。
所以,葉子清若想得到那個原本屬於葉嵐風的城池,就必須先說服,又或者是征服葉嵐風。
先禮後兵,是葉子清一貫的作風,此時,他照常沿用。
“那個,嵐兒啊……”
躊躇了半晌,葉子清終於選擇了開門見山:
“為父想問的是,你準備什麼時候和我們一起離開京城?”
葉子清隻用了一句話,就挑明了自己的用意。他說的是,一起離開京城。
若是一起離開京城,那麼,整個葉家,就會南遷到鄴城,到了那時,葉嵐風做他的傀攂城主,而整個幕後,則是葉子清,和整個葉家。換言之,葉嵐風充其量,隻是葉家的棋子,一切,還是葉子清說了算。
葉嵐風冷笑了一下。
敢情葉子清將她得來的城池看成是葉家了的啊?什麼時候和他們一起離開京城?
這話,虧得葉子清問得出來。
葉嵐風左右望了一眼,這屋子裏,有神色發黑的水無痕,有眼神之中陰晴不定的大夫人,還有明是期盼,暗是篤定的葉子清——
嗬嗬,這些人,可是將她葉嵐風得來的東西,看成是葉子清得來的東西麼?
葉嵐風冷笑:
“你說錯了,不是我們,而是我,我娘,以及小沫……”
葉子清的的耳旁,宛若有轟然的笑聲,他覺得全世辦,都對他投來嘲諷的眼神——好可笑啊,他一心要替葉嵐風經營城池,可是,葉嵐風卻想要將他一腳踢開——可是,真踢得開麼?要知道,在這個大陸上,若沒有一個顯赫的家族在背後撐腰,那麼,你很難有一個立之地。
葉子清的眼神,再一次凝了一下。
葉嵐風的話,他幾疑是聽錯了。
向來,父母之命大過天,葉嵐風怎麼說?竟然說,隻帶扶蘇姨娘,以及小沫走?
那麼,這個葉嵐風,究竟置整個葉家,於何地呢?
葉子清的眼神冷了下來,他緩緩地轉過身來,背對著葉嵐風,冷冷地說道:
“你……確定?”
葉家的女兒,由他賦予了生命,那麼,葉家的女兒得來的東西,本來就是他葉子清的,他並不怕葉嵐風忤逆,也不怕葉嵐風冷傲——他葉子清,坐看雲起,笑看落花,可以在朝中屹立二十餘年不倒,自然有他的立足本錢——
葉子清不允許葉家,有超出他掌控的東西。
“那麼,你可有考慮過你娘……她畢竟是葉家的人。”
葉子清的話,緩緩地說了出來,帶著幾分陰暗的勸阻。
葉嵐風可以不在意自己是葉家的女兒,可是,扶蘇姨娘,一定是在乎的,若是由她出麵嵐風,或者是牽製葉嵐風,相信,葉嵐風一定會妥協的。
葉嵐風冷笑了一下。
真是婦唱夫隨啊,大夫人剛剛拿著小沫威脅完自己,葉子清又跟著唱第二出了。若說是大夫人是明言威脅的話,那麼,葉子清可算是暗裏警告了,不管怎麼說,後者的手法,比之前者,還是要高明不少。
葉嵐風望了一大夫人,眼神嘲諷,而大夫人隻故作不知,靜靜地轉過了眼。
葉嵐風望著葉子清,說道:
“那麼,你可真當我娘是葉家的‘人’麼?”
葉嵐風的話,相當的有分量,一時之間,葉子清愣住。
是的,葉子清從未將扶蘇姨娘此等下等的姨娘當成是人,他隻將她們當成了暖床的工具而已。
可是,他還是想拿扶蘇姨娘威脅葉嵐風。要知道,在這個大陸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一個女孩,若是被家族拋棄,那麼,她萬難在這個大陸上立足。當然了,這個家族,不僅僅隻限於父係,同樣的,也名手了母係。
若然扶蘇姨娘不答應和葉嵐風走,那麼,葉嵐風就等於拋棄父母,整個大陸的人,都會看不起她——
一個背天逆命,背棄父母的人,是不配在這個天下立足的。
聽了葉子清的話,葉嵐風冷笑了一下,她剛剛想說什麼,扶蘇姨娘已經急急地奔了過來,她想去拉葉嵐風的手,可是,乍一看到大夫人陰冷的表情,她的心,不由地顫了一下,於是,她匆匆屈膝下拜:
“四小姐……”
葉嵐風看了一眼扶蘇姨娘,將她往身後一拉,淡淡地說了句:
“娘,你不要管……”
是的,這是她葉嵐風和葉家的事情,扶蘇姨娘,不應該被夾在中間。
扶蘇姨娘的神色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終究聽話地站在了葉嵐風的身後,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