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2 / 3)

杜尋的母親和妻子白婷雅站在門口。兒子被家中的親戚抱在懷裏。對,杜尋的兒子,和他妻子白婷雅的兒子。

陸氏企業的董事長陸相容氣宇非凡地從加長林肯上走下來,著裝如其他人一樣,低調簡潔的墨黑色西服和純白色襯衫。上前握住杜母和白婷雅的手低聲問候了幾句,“非常抱歉,舍弟出了事故至今昏迷未醒,我將他對杜尋的哀悼一同帶到。”真誠懇切的態度絲毫看不出陸相容與杜尋曾是爭得你死我活的勁敵。

不過也是,人都死了,又有什麼放不下。

很多細節都記不住了。

這是車禍以後,第一次看到杜尋。這是兩人分手後,第一次看到杜尋。但林仰從來沒想過,他會這樣和杜尋再一次見麵,這樣,看到杜尋如此平靜安穩死寂的一麵。但林仰意識到這是見到杜尋的最後一眼時,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忍住快要掉下的淚水,胸膛起起伏伏。

杜尋就躺在那裏,躺在那裏的是杜尋啊。

每個人手中拿著一支素菊,繞場一周。走到杜尋麵前,三鞠躬,放下白花,說幾句傷感的話。大多都是“杜尋啊,怎麼這麼早就走了……”、“杜尋啊,你知道麼,我以前……”、“杜尋啊,在那邊好好過,哥們會記著你的……”

其實,那些人並沒和杜尋這般熟稔,杜尋為人淡漠得很,也並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因冷漠的性格,唯利是圖的手段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在虛空的靈堂上,靠著牆壁擺滿了一圈的花籃,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擠著眼淚。或許並沒有傷感到撕心裂肺的地步,但很多人說著說著就哭了,哭的很大聲。畢竟人是走了,三十歲就離開人世,未免早了些。

隻要一個人失聲大哭起來,全場的人都哽咽了。

林仰壓抑著心情,不敢表現的太過,放下素菊,望著杜尋的身體,隻是在嘴邊一句句地反複念著那個人的名字。

“杜尋。”

“杜尋。”

“杜尋……”像是要把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心底。

杜尋的遺像是他挑的,杜尋的母親央求著所有親朋好友找一張杜尋最英俊的照片。杜尋是個很吝嗇的人,鮮於將自己溫情的一麵展示給別人。林仰在家中翻了好久,才翻出兩年前和杜尋在共同的家中拍攝的合影。自認為是杜尋最英俊的一張照片,杜母也這樣認為。所以在交給杜母前,他狠心地把杜尋緊緊摟住的自己剪掉,隻剩笑的格外溫柔的杜尋。看著高高掛起的遺像,恍惚間錯覺杜尋正含情望著自己。他不敢再看了,怕淚早已噴薄欲出。

白婷雅攙著杜尋的母親上前,杜尋的母親有些駝背,蒼老了許多。摸著靈柩,全身不停地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淚水沿著臉上的皺褶流淌下來。白婷雅也在一旁無聲地哭著,眼睛泡了起來,鼻尖也紅紅的。最傷心的人反而哭不出來了,因為先前哭的實在是夠多了,夠多了。

當工作人員要將身體拉進去火化的時候,杜尋的母親突然崩潰。

“小尋啊……小尋,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媽媽不能沒有你……”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靈柩的邊緣。

工作人員見多了這種場麵,微微安慰了幾句,停頓了片刻,便拖進去火化了。

林仰很難受很難受。緊緊咬住牙關,怕溢出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杜尋啊,母親說,如果在最後一刻哭著呼喊你的名字,你就不能到那個世界去了。能不能自私一回,但林仰不敢。

杜尋的母親一直坐在地上抽噎,白婷雅也蹲在一旁泣不成聲。

林仰醒不過來,夢裏一直反反複複地閃現著杜尋的母親和白婷雅抱頭痛哭的畫麵,之前夢到的零零碎碎的片段也記不清了。

恒久地愛一個活人,是非常困難的。但永遠地愛一個死人,是再容易不過的。每天隻需想他三分鍾。就三分鍾。自己每天生存下來的意義就會有,杜尋在自己的記憶裏也會越發美好。

多想就不敢了,明明天天念想著他,是想牢牢地記住他,記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林仰隻有好好地活下去,杜尋也會一直存在。但是又有誰知道杜尋和他在一起的歲月時光呢,沒有人知道,隻有他自己。每天想他三分鍾,自己離現實世界就更遠一些,卻能離杜尋的那個世界更近一些。

林仰沒有一刻如此渴望著沾上枕頭就能夢見杜尋。

有人說,夢境是離那個世界最近的地方,或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