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奈莉亞指著門旁邊的玻璃櫃。
克莉絲走向玻璃櫃。水晶製的美麗茶壺,與貼有標示的酒類放在一起,在這個房間裏茶壺也是裝飾品的其中之一啊。
柯奈莉亞透過窗戶望向外頭,克莉絲小心地打開櫃子,在玻璃杯中倒入了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聞到水杯裏散發出白蘭地的味道,稍微喝了一些含在嘴裏,發現裏頭的水亦帶有白蘭地的香氣。
而且還相當濃厚。
難道是侍女弄錯了嗎?
克莉絲看著柯奈莉亞,柯奈莉亞正享受著禮服的天鵝絨布經由自窗戶射入的光線照耀,而產生色澤變化的效果之中,並沒有看向克莉絲這邊。
“我本來不想接受你的禮服了,我沒有對你提出任何要求,要不要接受也是我的自由吧。”
柯奈莉亞靜靜撫著禮服的袖子,並如此對克莉絲說著。
克莉絲雖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仍然是喝光玻璃杯中摻有白蘭地的水。
好不容易才讓她打開心房的,克莉絲不希望因為自己說出奇怪的事情而招致反感。由於是相當高級的白蘭地,那股灼熱感在通過喉嚨時讓她暈眩,卻也讓她恢複了精神。
克莉絲把水壺放回原本的地方,走向柯奈莉亞。克莉絲靜靜地替她調整好禮服的領子。清風從打開的窗戶吹入,窗簾陣陣搖動。
窗外可以見到整麵的山毛櫸森林,而艾蘋和斐莉兒已經不在那裏了。
不再繼續玩耍了嗎?稍微看到幾眼的艾蘋,似乎顯得單純而幸福。看起來不像是穿著闇之禮服。
剛剛那果然隻是柯奈莉亞的玩笑話而已嗎?
克莉絲想起了那位在鄉間宅邸,真誠地為艾蘋擔憂的青年——身為青梅竹馬的布萊恩。艾蘋對他又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你好像在擔心著艾蘋呢。”
柯奈莉亞說道。
克莉絲的注意力從艾蘋轉向了柯奈莉亞,眼瞳裏蒙上了一層陰霾。
如果闇之禮服要從這對姐妹之中挑選一位的話,那幽闇肯定是在柯奈莉亞身上的。
隻是柯奈莉亞的禮服是由克莉絲所裁製的,一點都無須擔心。
柯奈莉亞提起裙身邁出步伐。
“我們去艾蘋那裏吧,裁縫師應該也已經來了。”
“咦……我也一起去嗎?”
“是啊,你不是很在意嗎?”
柯奈莉亞看著克莉絲並嫣然一笑,打橫走過房間。
薄薄的天鵝絨傳來沙沙的滑動聲響。在窗簾遮蔽的房間裏,唯獨僅見紫色的光芒,然而若身處光中,應該就能見到美麗的光亮直紋才對。
克莉絲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將散發出酒味的玻璃杯放置在邊桌,跟在後頭離開。
柯奈莉亞穿著‘真實之鏡’,在宅邸的走廊下前進著。
‘真實之鏡’密密地貼合著身體的曲線,簡直就好像什麼都沒穿一樣。她從沒看過如此輕薄、柔軟的天鵝絨,而且從胸前至下緣的蕾絲部分做工細致得教人讚歎,無論是裙擺或袖子部分都縫出精細的衣褶,每次觀看整體的模樣都會有所變化。
她感覺到自己仿佛從很久以前就好想要這樣的東西。
“我喜歡這件禮服。這就是挑選‘薔薇色’的原因,要是與其他裁縫店的禮服都一樣的話,就沒有委托的價值了吧。”
柯奈莉亞說道。看來如果不喜歡‘薔薇色’的禮服,就決定不要收下這個想法是真的。
“謝謝您的讚美,可是‘薔薇色’的禮服當然是沒有任何力量的。”
“你真是頑固呢,既然都被讚美了,就隻要接受就好了不是嗎?”
“畢竟禮服會完成得如此美麗,是因為柯奈莉亞小姐心中有一位最重要的人的存在的緣故吧。”
“你是說比爾德?”
柯奈莉亞轉過身,克莉絲打從一開始就把對象局限在比爾德。
克莉絲有些驚訝地與柯奈莉亞四目相對,柯奈莉亞很快地就轉向前方。
“我和比爾德感情很好,就像平常一樣喔。不過雖然是這樣,那也隻是有inward比爾德很纏人才會熟絡起來,對我來說我並沒有特別喜歡他的意思喔。雖然他的確是向我求婚了,但我們還沒有到締結婚約的地步。”
一踩上走廊下的地毯,讓經過的侍女都不禁因禮服的美麗而目瞪口呆。
“……是這樣的嗎……”
“是啊,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對——就像弟弟一樣吧。”
“……弟弟?”
克莉絲訝異地回問。柯奈莉亞不經意地說出失當的發言。
“總之我的意思就是,像這樣的關係剛剛好。我知道你對戀愛這種事比較敏感,不過可別誤會喔。”
“好的……抱歉。”
“艾蘋呢?”
柯奈莉亞詢問在走廊上擦身而過的侍女。
“艾蘋小姐她現在與裁縫師一起在化妝衣間裏。”
“嗯,時間剛好——那裏就是艾蘋的化妝衣間喔。”
後麵那句話是對克莉絲說的,柯奈莉亞彎過走廊的轉角。
一轉過轉角,在此之前的沉重房間,轉變為有著成排的浪漫風格白色門扇的走廊。敲了敲最前頭的白色門扇,不待有所回應便將門打開,房間裏的艾蘋轉過頭。
“姐姐——連克莉絲也一起過來了呢!能再見到你好高興喔。”
艾蘋剛剛似乎一直眺望著外麵,她邊轉過頭邊展開笑靨說著,兩頰染上一抹緋紅。
柯奈莉亞微微地感到不快。艾蘋的模樣意外地開朗愉悅,似乎正等待著裁縫師來的模樣,一頭蓬軟發絲披瀉在象牙色家居服背後。
艾蘋相當惹人疼愛,不僅是五官姣好,那純真的笑容仿佛會牽動男性的心神。
她的模樣想必是遺傳自母親吧,柯奈莉亞如此心想。
如果不是這樣,怎麼可能會好幾年來始終緊緊抓住亨利——莫亞迪耶公爵的心呢。
“艾蘋小姐今天看起來氣色也很好呢?”
克莉絲也露出了笑容,隨著柯奈莉亞進入房間並這麼表示。克莉絲身上已經不見方才的緊繃模樣。
“嗯,斐莉兒才剛回去呢,因為裁縫屋的人要過來替我訂做禮服,今天是來丈量尺寸的,雖然時間不多了,可是據說柯柏特女士的動作很快,所以應該來得及。”
“太好了呢,艾蘋。柯柏特女士是個很好的人吧?”
“是啊,姐姐。”
艾蘋回答著,毫無一絲畏懼之感。
這也是當然的,柯奈莉亞心想。我又沒有做什麼會讓艾蘋難受的事情,幾乎要讓爸爸和媽媽感謝了呢。
這時,克莉絲望向連通房的門,那道白色門扉通向隔壁的房間。
接著,喀嚓——一道聲音響起,連通房的房門打了開來。
仿佛受到克莉絲的影響,艾蘋與柯奈莉亞也都望向了房門。這是,以為沉穩的女性走進了房間裏。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性,擁有烏黑發絲以及漆黑眼瞳——頭發盤起為髻。大大的雙眼中湧溢盈盈的水滴,宛如黑夜中的湖泊一般。
柯柏特女士如潛行般走進房間,無聲地來到克莉絲麵前。
怎麼回事——就好像她並不為了身為客人的艾蘋和柯奈莉亞,而是為了見克莉絲才進來房間一樣。不過若以裁縫師的立場,她沒有去柯奈莉亞那裏,而是去到克莉絲麵前,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與克莉絲很像,兩人都相當美麗。真是奇怪,她至今從來不認為克裏斯汀小姐是個美女呀。柯柏特女士明明已是一名中年婦女,但就是因為身段恬靜柔軟,讓人覺得她渾身散發出猶如少女般的氣息吧,唯獨在高度上比克莉絲稍高一些。
克莉絲沒有移開目光,隻是直望著柯柏特女士,看起來莫名地有種哀傷感。
想必是因為兩人縫製的禮服很相似吧,戀之禮服也好,闇之禮服也罷,都是不會改變的。反而,該憎恨的應是‘薔薇色’的禮服才對。
拉薇妮亞穿著戀之禮服,使得父親受到俘虜。
本來,亨利……父親不應該愛上拉薇妮亞的,如果不存在著那般戀情,大家就都能過得幸福。
“克莉絲,這位是柯柏特女士喔。”
艾蘋介紹著。
柯奈莉亞知道妹妹亦處於困惑之中,艾蘋也出神地望著柯柏特女士,來回比較著克莉絲和她。
柯奈莉亞感到不快,她不想知道艾蘋的心情。
她想知道的是克莉絲的心情。
柯柏特女士真的是縫製闇之禮服的裁縫師嗎?克莉絲是知道的吧?
柯柏特女士與克莉絲緩緩地麵向對方,柯柏特女士帶著淺淺的微笑,而克莉絲則以最初相見時一樣的沉穩麵容,回望著身為同行的女性。
“初次見麵,克裏斯汀小姐。”
柯柏特女士開口說道。就如同她的眼瞳一般,聲音略微高亮且極為清澈。
“初次見麵,柯柏特小姐。”
克莉絲以平穩的聲音說著,並態度沉著的低頭致意。
奧佛西地昂斯宅邸裏,夏洛克在自己的房間裏整理著書本。
沒有必要將所有書架上的書都帶去倫敦的別院,然而其中也有些書他並不想讓父親看見。
脫下了長禮服大衣,他一邊抽出幾本書,倏地回想起了克莉絲。
除了親人以外,曾進到這房間的女性就隻有克莉絲一人。
當時,明明隻將她當作一般的普通朋友而已。自己為什麼會願意讓她踏進來呢?
“叩叩叩,哥哥,你心情好不好啊?”
聽見門被敲了敲,夏洛克抬起頭,這是某人特殊的敲門方式。
“莉兒啊,進來吧。”
“哦,哥哥難道是正在打掃房間嗎?”
斐莉兒看見房間裏的情況,不禁瞪大了眼睛。
“稍微整理了一下。你最近好像很常來這裏玩呢。”
“我來找艾蘋啊。莉兒雖然會到處跑來跑去的,不過艾蘋因為比較膽小,不敢自己一個人去外麵,這樣太可惜了嘛。”
“在被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之前,公爵應該是不會讓她出門的吧。如果你們兩個交情這麼好的話,說不定連你也會特別被邀請出席園遊會喔。”
“嗯……要是被當成沒有教養的女孩怎麼辦?”
“大家都明白你是淑女的。對了,艾蘋小姐的狀況怎麼樣了?”
夏洛克若無其事地問著。
盡管可以理解比爾德要做的事情,卻仍沒有辦法釋懷。
“啊,說到這個,莉兒是有件事要來告訴你的,是關於艾蘋的事……”
莉兒拋了過來,站在夏洛克身邊壓低聲音。
“是因為父親告訴了她什麼事情而在煩惱?”
“不是,艾蘋很喜歡爸爸的,我是想告訴哥哥禮服的事情,艾蘋現在正在做新的禮服。”
“是‘薔薇色’嗎?”
“向‘薔薇色’訂製的是柯奈莉亞,因為克莉絲忙著替她縫製,所以艾蘋隻好委托其他裁縫師……不過,總覺得那個裁縫師怪怪的呢。”
夏洛克看著斐莉兒。
斐莉兒挽著雙手,眉宇間困惑似地皺了起來。
“怪怪的?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怪怪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跟克莉絲一樣都是一個人前來,那間店的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
“……沒有聽過的店?”
夏洛克問著,心裏湧上了不祥的預感。
想要問是‘夜想’嗎?卻又問不出口。斐莉兒應該是一個一輩子都與黑暗扯不上關係的女孩才對。
說到這個,記得斐莉兒去年也曾經看見一條黑色緞帶,並且說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也是在艾蘋所住的鄉間宅邸所發生的事情不是嗎?是因為見不得人的出生背景,才會使得艾蘋成為容易被黑暗所染指的女孩嗎?
“那個裁縫師是怎麼樣的女性?年紀呢?”
“她是一個黑頭發的漂亮女性,看起來相當的溫柔。艾蘋也覺得很開心。她說對方就好像媽媽一樣。”
“媽媽?”
夏洛克下意識地回問。
如果說到艾蘋認為的媽媽,就是莫亞迪耶公爵的情婦,那個已經在八年多錢過世的拉薇妮亞了,就是莫亞迪耶公爵家醜聞的罪魁禍首。
夏洛克無法接受她與裁縫師很像這件事,根本就毫無關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