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卷 第06章 暗之光與戀之影(1 / 3)

第六章

暗之光與戀之影

這是個平日的夜晚時分,夏洛克算準沒有客人上門的時段,踏進了「普裏阿摩斯」。前往僅限男性會員進入的內側房間,自然地以視線回絕牌局的邀請後,他坐至角落的椅子上。

“哈克尼爾先生,請問您要薄荷口味的威士忌嗎?”

“麻煩了。”

獨自一人也不會受幹擾是這家俱樂部的優點。夏洛克倚靠著紅色牆壁……心不在焉地將酒杯移往嘴邊。

不曉得該從何開始思考才好,克莉絲沒有精神是因為工作嗎?派翠西亞——或伊芙琳若遭到暗之禮服的迫害,由潘蜜拉送禮服過去的舉動也令人起疑。克莉絲至今從來沒有逃避過愛麗絲,雖然內心相當地恐懼,仍會為了客人奮然挺身而戰。

克莉絲處在那樣的狀態下,他也沒有辦法問出什麼線索。

兩人隻是一起吃點東西並談些無聊的話題,在潘蜜拉回到店裏後他便離開了。雖然想再待上一會兒,孤男寡女夜晚共處一室也不妥。

(有人會因為談了戀愛而去憎恨他人嗎?夏洛克。)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我是現實主義者——)

克莉絲以顫抖的雙唇,詢問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不會這樣,雖然對女性很抱歉,我認為戀愛應該是要平順自然的。假若會搞錯熱情的方向,那麼根本不該談戀愛。)

(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那是夏洛克自己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的話;若不是朝人生正麵發展的戀愛,不要碰觸才是最好——真的是這樣嗎?

(你們是一對不幸的戀人。)

在無法忘懷已逝情婦的莫亞迪耶公爵的宅邸內,愛麗絲說了這句話。

在克莉絲最為脆弱的那個時候,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抱緊她、親吻她的話,難道就會有什麼改變嗎……?

別開玩笑了——夏洛克一麵嘲笑自己,一麵大口灌酒。

跨越階級的愛情嗎?真是膚淺。我也是有高貴情操的,況且我對克莉絲期盼的並不是那種事,克莉絲當然也沒有期盼那些事……

——既然如此,我究竟想要什麼。

夏洛克因為自己也不明白而相當煩躁,伸手將劉海往上撥。克莉絲為什麼不向我說出一切?我明明不可能會變成她的敵人。

“——夏洛克,怎麼了嗎?看你板著一張臉。”

開口說話的人,是正站在長椅旁的肯尼斯。

“我才沒有板著一張臉。”

“是嗎?你看起來好像怒氣衝衝的,愛麗絲的事情有新的消息了嗎?”

“也不能說沒有。對了,我應該要告訴你才對——肯尼斯坐下吧,你知道特裏維西克伯爵嗎?”

“我知道,三年前宣告破產最後自殺的人吧。你是想說那件事是愛麗絲幹的嗎?”

“不是的,我是想說關於伯爵千金伊芙琳.特裏維西克小姐的事。她目前擔任索爾斯巴利家女兒的看護人。”

“哦……”

肯尼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而瞇起眼睛,他可不像外表看來那麼簡單。肯尼斯坐在夏洛克的旁邊,一副要聽他好好說明的姿勢。

“大概經曆過不少波折吧。特裏維西克仕女表示要辭掉看護人的工作,似乎要和戀人結婚了。她的戀人正是索爾斯巴利鐵路的千金派翠西亞.索爾斯巴利單戀的對象。”

“事情好像變得更加錯綜複雜了,愛麗絲要對其中一位下手嗎?”

“要下手的話,我認為目標會是特裏維西克仕女。目前隻有這些消息,其它沒有明確證據的事情,我不能就這樣說出口。”

“我口風很緊的。”

“我曉得,等我理出頭緒後會再告訴你。你呢?和凡妮爾小姐最近如何?”

夏洛克接著提及占據眼前這個男人一半心神的戀人來轉移話題,肯尼斯的表情透露出一絲悲傷。

“我們彼此的感情已經十分堅定,偏偏男爵不願意點頭答應。”

“幹脆遠走高飛如何?”

“雖然有考慮過將私奔當作最後的手段,不過仍是盡量想說服男爵。凡妮是未經世事的獨生女,認識的朋友也不多,如果得不到雙親的祝福會很讓人心疼的。”

肯尼斯戀人那方以肯尼斯沒有錢為理由,遲遲不肯讓兩個人結婚。這個男人的才能有錢也買不到啊,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金錢……這麼說來,以那個階層而言,「薔薇色」或許是擁有不少的積蓄。然而兩名少女以纖弱雙手所掙來的,卻是會被母親斥為不入流的錢財。

如果克莉絲不是勞動階級的話,沒有財產也無所謂,隻要有規規矩矩的父母,擁有最起碼可以作為後盾的身份地位的話……

真愚蠢,我究竟在想什麼。

夏洛克略顯粗魯地把酒一口飲盡,雖然同樣喝著酒的肯尼斯也有煩惱,卻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這不禁令夏洛克更加煩躁。

此時,一個人影忽然靜靜地自一旁出現。

“……抱歉打擾兩位的談話,我無意中聽見你們在談論關於特裏維西克伯爵的事情——”

夏洛克抬起頭。眼前是一名身材矮小、滿頭白發的年邁紳士,整個人看來瘦骨嶙峋,不過穿著相當得體;肯定是一麵玩牌一麵聽他們談話。他以嚴肅的眼神低頭示意,注視著兩位年輕人。

伊芙琳在踏上新公寓的階梯前,先環視了周遭環境。

休貝爾先前承租那間簡單又幹淨的房間已經被派翠西亞發現。新的公寓位於泰晤士河下遊,是一棟沒有獨立廚房的窄小建築物。入口旁的狹窄廚房飄散出一股酸臭氣味,房客似乎會在此處烹煮食物。

“休貝爾,街口附近有一家酒吧,對吧?不知道那邊是否有好吃的肉類餐點。”

伊芙琳在後方,對抱著行李上階梯的休貝爾說道。

“肉類餐點?”

“這陣子不是暫時得在外麵吃飯嗎?等搬到更大的地方後,或許也可以聘請侍女。”

休貝爾沒有回應,徑自打開三樓房間門走進裏頭,房內隻有一張大床鋪及堆滿零碎雜物的櫃子;這裏比伊芙琳在索爾斯巴利宅邸的房間還要小。

休貝爾將伊芙琳的行李置於房間角落,猶豫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我想目前這陣子是無法聘請侍女的,而且如果要在外麵用餐,我們不能吃肉類的餐點,暫時隻能喝豆類濃湯,因為我們得必須留有前往法國的資金。”

“——咦?可是你不是有存錢嗎?”

伊芙琳說道。縱使支票無法兌現,記得他說過曾存了一筆錢。

“我想你很清楚男傭的薪俸有多少,租這個房間也花了不少錢,還有租金要付,我不知道錢到底夠不夠用。”

休貝爾麵露難色地說著,伊芙琳垂下了雙眼。

“——的確,我明白了。”

“特別的日子我們再到酒吧用餐吧,也可以從外麵買回一些不錯的火腿或起司,我會負責準備餐點的。”

伊芙琳沒有回答。準備餐點那種工作不應該由休貝爾負責,但是又應該由誰負責呢?

她內心深感煎熬,戀愛的代價實在太龐大了。

“——伊芙琳小姐,你是不是覺得後悔了?”

“叫我伊芙琳。不,我沒有後悔,假如想過榮華富貴的生活,我就不會去當看護人。如果說我有後悔的事情……如果有……”

她腦海中浮現派翠西亞的臉龐。

如同妹妹般仰慕我、最後受到傷害的派翠西亞,那位鐵路王的女兒。如果索爾斯巴利鐵路沒有收購父親買下的鐵路公司,父親也不會落得破產的下場。

然而,這並非派翠西亞的錯。

伊芙琳佇立於窗前。生鏽斑駁的鐵架鑲在蒙上一層灰的玻璃外,透過窗戶可以看見淩亂擁擠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