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節 高潮及尾聲:“天地雖不容我,心安即是歸處”(1 / 2)

這段開頭的幾個鏡頭很有力道,把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渲染得淋漓盡致。第一個鏡頭中,武則天冷冷地注視著前方。她所穿的白衣既象征了她的某種清白和無辜,也體現了她毅然決然的態度。第二個鏡頭順著她的視線搖向那座通天浮屠。此時,浮屠在黑雲籠罩之下變得黯淡無光,預示著災禍即將來臨。第三個鏡頭從浮屠頂端升起俯瞰皇城,整個皇城顯得渺小和脆弱。第四和第五個鏡頭中,武則天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對手,然後轉身走向象征至高權力的皇帝寶座。此刻,這寶座連同象征女皇威儀的鳳袍都浸染在一片血紅色中,它讓人想到武則天踏著鮮血登上權力頂峰的曆程。第六個鏡頭從浮屠內部拍攝,我們看到一個人站在浮屠頂端俯視著皇城。這個鏡頭既照應了第三個鏡頭那個俯瞰的視點,也與第四個鏡頭中武則天那輕蔑的微笑構成一種對峙關係。不用問,此人就是那個一心想阻止武則天登上皇位的焚屍案的製造者。第七個鏡頭此人露出真容,原來是沙陀。接下來,他再次俯瞰皇城,仿佛下了決心似地轉身回來,命令部下動手。

就在這時,沙陀突然發現賈大人那份通心柱的查驗報告懸掛在前方,他知道事情敗露了。接著,狄仁傑出現在他麵前,開始揭秘他作案的過程。不過,聽著狄仁傑的推理,又覺得之前對他的分析有點刻薄。說實話,雖然從邏輯上推測出沙陀作案並不難,但要從可能性的角度去論證就太難了。因為沙陀做的是常人幾乎無法完成的事情。首先,一個地位卑微的獲釋人員居然能操縱一幫身懷絕技的死士實在是不尋常。其次,以沙陀的身份,竟然敢殺死皇室宗親李宵並能竊取他的兵符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最後,沙陀製造焚屍案的可能性也讓人感到懷疑。他固然能在賈大人喝的水裏投毒,但大秦國的使節也喝了那水,怎麼他就沒事呢?或許沙陀是在賈大人喝水的壺裏預先投了毒,但這點為什麼不交代清楚呢?說到薛大人的死就更懸了。沙陀事先不可能知道薛大人會摘平安符,就是說,他並沒有打算殺死薛大人。那麼,當薛大人動了平安符後,他通過什麼辦法通知手下爬到上麵去精確無誤地把毒汁滴在薛大人身上呢?也許這個行動是他的那個手下擅作主張,但當時薛大人把所有幹活的工匠都召集起來了,沙陀的那個手下又是如何躲起來的呢?更加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沙陀一邊在看管之下幹活,一邊還能和李宵及部下策劃幾起命案,並且還養了一大堆赤焰金龜,他哪有這麼多時間和精力?一向倨傲的李宵又怎麼會和他這樣的卑微小人結盟呢?有這麼多的疑問在前,即使比狄仁傑更高明的偵探恐怕也難把嫌疑人的目標鎖定在沙陀身上。

其實,如果創作者多用點心,這些問題也不見得就無法解決,畢竟做到情節合情合理,能夠自圓其說有很多辦法。我認為造成這些問題的根源在於創作者的理念。作為男性敘述者,創作者在把狄仁傑作為完美英雄加以神化的同時,也把沙陀作為仇視女權的男性複仇者神化了。在影片中,當凶手要行動時,經常會出現一個高高在上的視點。比如,兩次焚屍案發生前,汪驢和李宵遇刺前,還有裴東來離開賈府時,都出現了俯瞰鏡頭,而這種俯瞰的視點在高潮部分的開端與站在浮屠頂端的沙陀的視點實現了重合。這種手法表明了導演把沙陀這一形象抽象化和概念化的企圖。在影片中,他就是作為極端男權主義象征存在的,而他使用的武器——赤焰金龜和熔漿則象征著男性的怒火。通過對沙陀這一人物進行超現實的誇張處理,導演強調了男性複仇力量所擁有巨大威力和破壞性。雖然沙陀如此殘忍,但狄仁傑並沒有馬上和他一刀兩斷。他誠懇地說:“兄弟,收手吧!此舉禍國殃民,不能一錯再錯。”在狄仁傑心中,此時的沙陀仍然是兄弟,當他勸沙陀收手時,其潛台詞是對其所犯下的罪行可能不再追究,同時,他沒有指責沙陀反對武則天稱帝有什麼不對,而是強調這樣做是禍國殃民。這裏,狄仁傑仍在含蓄地表白自己阻止沙陀行動並非因為效忠於武後,而是基於為國為民的大追求。從中我們不難看出狄仁傑囿於性別身份而在極端男權主義麵前表現出的某種弱勢心態。沙陀的回答表明他與武則天作對的目的隻是為了報私仇,這無疑降低了他作為一個男子漢應有的境界,從而為狄仁傑阻止他找到了理由。這點在兩人決鬥中間再次表現了出來。當沙陀的複仇之劍被狄仁傑的亢龍鐧打斷時,他憤怒地斥責狄仁傑為妖後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