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好萊塢的影響,現在的中國電影也喜歡利用現代製作技術來營造一種“大片氣氛”。本片以一個穿雲破霧的電腦合成鏡頭開篇,配以簡潔的字幕對當時的曆史環境加以介紹,以期把觀眾帶入影片所設置的情境之中。正片開始於1942年汪偽政府舉辦的“雙十節”慶祝遊行。這是一個大場麵,在視覺上與序幕從空中俯瞰的全景視角形成一個有效的銜接,並且與結尾慶祝抗戰勝利的遊行場麵相呼應。看到後麵我們知道,其實本片的故事模式更接近於經典推理小說中“密室殺人”的套路,這本來是個小片的格局,但為了避免讓觀眾有此印象,影片在視覺設計上下了不少功夫。讓我們再回到這一場景。雖然是慶祝中華民國的國慶節,但走在路中央的卻是日本的民間彩車,而且周圍掛滿了日本國旗,這個頗具特色的設計巧妙地點出了日本軍國主義企圖殖民中國的野心。接下來,鏡頭跳進一家餐廳,汪偽政府的代表正在勸一位重量級的人物與之合作。這裏雖然是文戲,但鏡頭卻有意拍出一種晃動感,這讓看似彬彬有禮的談話有了一種內在的緊張性,為下麵發生的戲劇性事件作了鋪墊。隨著鈴響,鏡頭切到女服務員,她到窗口端起菜向兩人走來。
就在鏡頭切到女服務員時,影片的敘事重心產生偏移,懸念也由此產生。這是因為如果上菜這個情節無關緊要的話,沒有必要把鏡頭切向女服務員。即使是為了調節一下氣氛,變化一下節奏,那麼在切入女服務員端菜後,鏡頭也應馬上跳回到談話的兩人才對。但現在,鏡頭一直表現女服務員端著菜走向桌子,而談話聲成了畫外音,這讓我們意識到這個女服務員和她手裏端的食物將引發下麵的事件。為了創造出跌宕起伏的效果,在特務檢查托盤的時候,導演通過讓窗玻璃被打破又製造了一個情緒的緊張點,從而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當被證明這是虛驚一場時,觀眾緊張的情緒隨著特務鬆弛下來的表情而緩和下來,這就為下麵的突發事件所產生的震驚效果製造了一個情緒上的鋪墊。女服務員把食物端到餐桌時,導演讓那位重量級人物看了一眼托盤,眼神中帶有疑惑,為即將發生的事件再作一筆鋪墊。而這時那位汪政府的代表卻神態自若地侃侃而談,但馬上,這種自信就會變得非常可笑。
突然,女服務員從托盤下抽出手槍打死了汪政府的代表,這個動作之所以富有效果,得益於導演在前麵聲東擊西的處理方式。接下來,女服務員在奪路而逃時被打傷了腿。這場戲的最後一個鏡頭結束於那位已被打死的汪政府代表。他僵坐在那裏,額頭上淌出鮮血,與剛才自信而得意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強化了這個人物的愚蠢可笑,也為影片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幽默感。由這起暗殺事件,影片通過電腦特效剪輯快速地展現了另外幾起讓侵華日軍遭受損失的事件,之後鏡頭跳到日軍司令部表現那個女服務員被審訊。顯然,通過這樣的結構安排,導演是想讓幾起事件建立起某種邏輯上的關聯性,即它們都是同一組織所為,但如此簡單化的處理卻讓這種關聯性既顯得勉強,又頗為生硬,情節設計上的故意性暴露無遺,再次顯示出單純依賴製作技術並不能解決敘事上的合理性這一問題。
在日軍司令部裏,特務頭目王田香正在嚴刑拷打那個女服務員。這帶出影片在商業上的一大賣點:酷刑。除了這場戲中用香料塗在犯人身體讓狗來咬的刑法外,影片接下來還將展示好幾種中國式的酷刑,其血腥程度對觀眾的承受力是個不小的考驗。如果是在美國,影片至少會被定為“R”級,而事實上,美國主流類型片大多都是“PG”的級別,這就帶來一個問題,中國電影工作者為了抗衡好萊塢類型片,是否非得在好萊塢不願碰或不敢碰(迫於製度和社會道德壓力)的地方做文章,我們還有沒有其他製勝法寶?在這場戲中,最大的反派人物日本軍官武田長出場了。與我們的習慣性想象不同,這個人物挺拔帥氣,氣度不凡,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個人物的姓氏。熟悉日本曆史和影視劇的觀眾對16世紀著名武士首領武田信玄的名字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創作者賦予人物這個姓氏顯然是想讓他具有某種象征意味。武田長在審訊室的走廊上遇到了被王田香請來協助審訊的“六爺”。斯文的穿著和謙恭的舉止很難讓人把他和酷刑實施者的身份聯係起來,但隨後我們將看到這是個極為狠毒的家夥,幾乎沒有人扛得過他的刑法。接下來,武田長出現在其上司?尾中將的辦公室裏!尾中將讓他不要再管清查暗殺組織的事,因為他馬上就要被遣送回國了。武田長為什麼會被遣送回國,這是影片設置的一個重要懸念,答案將在後麵被揭開,它解釋了武田長為什麼非要查出“老鬼”的個人化動機。這裏還需要注意的一個情節是當武田長說他憑直覺認為內部有抗日組織領導老槍的臥底時!尾中將以直覺是女人所擅長來嘲笑他。鏡頭反切到武田長,他麵無表情地向後退了一步,鏡頭再回到?尾中將時,他臉上露出緊張的表情。當影片在後麵解釋了武田長被遣送回國的原因後,這個容易被忽略的反應鏡頭所產生的效果將更加突出。因為作為一個武士家族的後代,武田長的榮譽感極強,他甚至可以為了捍衛家族榮譽違背軍隊的等級製度。因此,這裏的鏡頭處理製造出一個小小的懸念:武田長會不會再次暴力抗上?但接下來的情節出人意料:他跪了下來,卑恭地懇求給他最後一次機會。鏡頭切回?尾中將,他吃驚的神情說明了武田長這一舉動的不尋常。作為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武田長竟下跪懇求嘲笑過他的人,表明了他孤注一擲的決心,這讓他後麵近乎瘋狂的行為有了充分的心理依據,也為下麵的敘事提供了足夠的動力。
就在武田承受著巨大壓力的時候,審訊室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六爺撬開了那個女刺客的嘴巴。影片對於這個情節的處理頗富技巧性。我們先看到六爺出了司令部,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這讓人覺得他的刑法可能奏效了。但下麵的場景卻又讓我們產生了疑惑:女刺客已經慘死在審訊室中。緊跟著是武田長表情難受的特寫鏡頭。由於這個鏡頭沒有展現具體的空間,又緊接在女刺客死狀的鏡頭後,很容易讓我們以為它與前一個鏡頭存在著某種邏輯聯係:武田長似乎也無法忍受如此血腥的場麵,這讓我們覺得導演好像是想揭示他身上具有未泯的人性。